第十卷 八千里路雲和月 第二章 木罌飛渡

漢軍劍已出鞘,魏軍在幹什麼?

原來那魏軍主帥柏直好賭的老毛病又犯了,正在每日糾結一幫部將,挑燈夜戰玩著韓淮楚發明的雀牌。

前日里接到前大將軍周叔的書信,要求在夏陽渡口駐兵防備漢軍偷渡,那柏直只是嗤之以鼻。

「這個匹夫還當他是大將軍啊,罷了官還這麼不安分。沒有船,漢軍如何濟渡黃河。」牌桌上柏直以嘲笑的口吻對部將說道。

「岸邊防守嚴密,有黃河天險依恃,漢軍絕對渡不了河。而漢軍糧草五日之內就要啃光,等待那漢軍主帥韓信的將是灰溜溜退兵。」這是柏直的判斷。

魏軍的布置,六萬布在蒲坂,二萬布由魏將孫遫率領在河東河內的邊境武遂防備漢將利蒼,五千人駐紮在都城平陽,其餘一萬餘人分布在河東全境。那糧草重鎮安邑只有三千人看守。

※※※

風聲怒號,渚清沙白,波浪排空。早春時分,河水入骨冰涼。

亥時時分,以黃河幫水鬼為班底的五十幾條好漢在夏陽渡口做著熱身運動,準備跳入那波濤洶湧的黃河。

五十餘用瓦罐木框做成的木罌,由馬車載到河邊推入黃河。木罌的外面,橫綁著大刀長槍,這是過河之後要用的武器。漢軍昌文侯灌嬰領三千騎兵與韓淮楚候在岸邊,等候駱甲事成之後燃放煙火訊號,登上奪來的小船一舉渡過黃河。

騎兵的速度總是快一點,靳歙的一萬步卒還在路上,急行軍趕到這夏陽渡,估計要到明日凌晨。騎兵過河之後,他們正好接續得上。

漢軍在臨晉關外的大營,此時只剩下水寨五千水師,那旱寨幾乎是個空殼。由前將軍曹參與駱甲的夫人女將葛賽飛,領著水軍在河中搖旗吶喊,穿梭操練不停。

以五十幾個漢子,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泅渡到對岸,既要端掉那岸邊的哨所,又要斬殺所有的馬匹,奪取藏在避風塘的船隻,做掉避風塘的守衛。這一戰成功與否盡在於此,駱甲的任務實在是不輕。

韓淮楚手捧一盅,對那穿著水靠即將下水的駱甲說道:「本帥敬將軍一盅,祝將軍此去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每次出征前韓淮楚都是以水代酒,那駱甲到現在還弄不懂游泳要忌酒。把那盅端起一口飲下,高聲說道:「大將軍放心,為了咱眾兄弟的媳婦,末將此去一定把弟兄們活著帶回來。」

當初大將軍為黃河幫兒郎與西戎美眉作伐,定下「生則同生,死則共死」的誓言。一年多來,當初的五十對夫妻在戰場上相互扶持無一人損傷。如今大戰在即,葛賽飛為吸引魏軍眼球帶領那些小媳婦身著藤甲站在甲板上操演不得到來。妻子們在蒲坂,丈夫們卻要劈波斬浪浴血苦戰生死難卜。可以想像那一個個小媳婦站在船頭翹首等待丈夫無恙歸來的消息,一旦知道丈夫身亡,妻子們會毫不猶豫跳下那滾滾黃河追隨丈夫英靈而去。而丈夫在出征之前,又會是怎樣一副牽腸掛肚的心情。

一身系著兩條命,此刻丈夫們的心早與那遠在一百八十里外的妻子的心栓在一起。為了心愛的嬌妻,就算是波濤洶湧,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會勇往直前去奪取勝利。

「咣當」一聲,駱甲重重把那盅向地下一摔,率先跳入那冰冷刺骨的黃河。「噗通噗通」,一個個英勇無畏的戰士跟著駱甲入水。浪花一卷,五十幾個木罌連同五十幾條漢子隨波逐流漸漸飄遠,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與波濤之中。

※※※

三千漢軍騎兵緊張地盯著對岸,等待那煙火訊號發出。以正常時間計算,橫渡黃河需要半個時辰左右。不料一個時辰過後,對岸還絲毫不見動靜。

「莫非駱甲他們發生了意外?」韓淮楚心中一沉。

那哨所與避風塘都是周叔的家兵家將,都是軍中老手,以黃河幫的實力硬碰硬有點玄乎。韓淮楚教給他們的辦法是趁他們輪班睡覺,先暗放冷箭幹掉哨所外醒著的一半,再集中兵力圍殲哨所內睡著的另一半。先端掉哨所,再去避風塘潛入馬廄斬殺馬匹,最後才是奪取船隻。奪船的過程也以暗殺為先。

這計畫本來不錯,只是戰場瞬息萬變,焉知會出現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四個家將的武功不知底細,駱甲與他們廝鬥能不能斗贏?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對岸依然沒有動靜。再過半個時辰,到了丑時,那煙火訊號還是沒有放出來。韓淮楚按耐不住,把那戰袍一脫,就要卸去戰甲。

「大將軍你這是要作甚?」身邊灌嬰問道。

「駱甲他們遲遲沒有消息,本帥要游過黃河支援。」

「大將軍乃三軍主帥,豈能隻身犯險?」灌嬰急忙阻攔。

三千騎兵皆不擅水,只有韓淮楚能橫渡黃河。他苦笑一聲,心中只想我這三軍主帥要再不過河,恐怕就見不到駱甲他們了。

「嗤——」一溜橘紅色的煙火如流星划過蒼穹,照得漫天星斗黯然失色。

「大將軍,駱甲他們成功了!」灌嬰掩不住內心的激動,高聲說道。

韓淮楚心中一振,眼中流出了欣喜的淚花。

這煙火一放,就意味著船隻到手。漢軍的千軍萬馬就可陸續渡過黃河,直搗那魏都平陽。他的人生另一頁輝煌的篇章就會開始書寫。

只是駱甲遲遲未有得手,這成功的背後又是用什麼代價換來?韓淮楚不敢去想像。

※※※

水聲淙淙,五艘大船,五十艘小船出現在視野之中。沒有人划槳的小船,用纜繩綁在有人劃的船尾。那一個個凱旋歸來的漢子,臉色沉重不見有絲毫笑容。

駛在最前的是一艘大船,划槳的不是那水軍司馬駱甲,而是他手下的幹將盛萬。再往後看,一個一個瞧下去,依然沒見到駱甲的影子。

一個不祥的預感興起,韓淮楚只覺周身血液僵冷。

「駱將軍在哪裡?」韓淮楚焦急的聲音直傳到河心,聽得那三千騎兵心中一沉。

那盛萬將槳一扔,蹲下身去,從甲板上緩緩抱起一人。五大三粗的漢子,淚水流滿了一臉。

這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具屍首。一把鋒利的槍頭插在胸口,鮮血流淌在他創口之外,綻放如盛開的桃花。一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帶著駱甲那熟悉的笑容。

「撲通」一聲,韓淮楚跪倒在地,聲嘶力竭一聲悲呼:「駱甲——」那聲如杜鵑啼血,橫貫到黃河對岸。

這駱甲得知韓淮楚在漢國為帥,率領手下弟兄拋家舍業不遠萬里來關中追隨。彭城戰前當那劉邦命韓淮楚回關中征剿章邯,肯跟隨韓淮楚的只有駱甲與利蒼兩人。在漢軍諸將中,韓淮楚最親切的就是駱甲。雖然不是兄弟,卻賽似兄弟。

可憐白骨攢孤冢,盡為將軍覓戰功。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韓淮楚那人生的輝煌,需要一個個無畏的生命去鋪就。但韓淮楚絕對不會希望,那如兄弟一般的駱甲會率先倒在戰場。

三千騎兵烏壓壓一起跪倒,為那犧牲在戰場的英勇的烈士默哀。

※※※

駱甲是因為追趕那企圖逃走的一位家將而死。

原本眾人過河之後,按韓淮楚吩咐一切都很順利,木罌過河神不知鬼不覺,用暗箭做掉哨所外的看守哼都沒哼,圍殲哨所內的家兵家將一個沒漏。然後眾人悄悄來到那避風塘。

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事情。那看守馬匹的馬夫剛好起身準備為馬添加夜草,見到漢軍突至,立即想到是怎麼回事,及時用鐮刀砍斷栓馬的繩索,把一群馬悉數放出。

這一下駱甲可傻了眼,只好領著眾人去堵截那拚命從廄中奔出來的馬。有刀的用刀,有槍的用槍,一起往馬身上招呼,頓時血肉橫飛。

馬發狂也是阻擋不了,有幾匹馬帶著刀傷逃到那船隻所在之地。

這邊的動靜早驚動了看守船隻的兵將。「漢軍偷渡黃河,企圖奪船!」那兩個家將立馬領著二十個家兵,與隨後趕來的駱甲等人發生了激烈的戰鬥。

漢軍是有備而來,身上帶著弓箭。一陣遠程的射擊之後,二十名家兵只剩下十名。再來個以多打少,十名家兵又少了一半,一個家將被駱甲用刀砍死。剩下的那家將見不是路,跳上一匹帶傷的戰馬就逃。

駱甲此刻急了眼。只要那家將逃到蒲坂,魏軍主帥柏直會立即調來輕騎堵截漢軍渡河。這些船隻一個來回最多能渡六百人,若是帶馬一起渡兵力更少。到時魏軍以多打少,漢軍先行過河的騎兵會悉數被殲滅在灘頭。

「絕不能讓這廝逃掉!」駱甲當機立斷,帶著盛萬等幾名好手也跳上馬沿著河堤追來。

「去死!」暗伏在草叢中的家將冷不防躍起,寒光一閃,鋒利的槍頭刺入了駱甲的胸口。

駱甲臨死前合身將那家將一抱,隨後趕來的盛萬舉起悲憤的大刀,一刀砍下那家將的頭顱……

※※※

韓淮楚聽完盛萬講訴駱甲犧牲的經過,目光猶似噴火。

「渡河!」冷峻的軍令被傳到漢軍每個將士耳中。

只有攻下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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