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登壇拜將滅三秦 第六十八章 伐謀伐交

司馬欣東逃,劉邦老實不客氣地將櫟陽據為己有,立為國都。

這一日,漢王劉邦於新都櫟陽大會文武,為還定三秦之戰有功之臣加官晉爵。

大將軍韓信功勞最大,封左丞相,主管兵事;原丞相蕭何改稱右丞相,主管內政;陳倉之戰樊噲立下首功,加為雍鄉侯,郎中騎將;灌嬰攻略上郡北地郡,功勛卓著,封昌文侯;曹參加寧秦侯,拜前將軍;周勃為懷德侯,拜後將軍;酈商為武城侯;傅寬為共德侯。其餘眾將也大多封侯:各領食邑。一時皆大歡喜。

漢王令犒勞三軍,設宴慶功,眾將皆至大營飲酒。

君臣正推杯換盞之際,劉邦忽然想起一樁心事,就那麼停杯不飲,暗自垂淚。眾將問道:「大王平定三秦,圍章邯於廢丘,關中幾定,歡喜之中,為何忽然懷悲落淚?」

劉邦悵然道:「此刻將佐俱在,獨不見子房,怎不叫寡人傷心落淚。」

諸將聞之,皆嘆息不已,一起垂淚。韓淮楚聞之,更是潸然。不知派出的利蒼去了楚都彭城,能否救得伊人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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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走了董翳司馬欣這兩個心腹之患,關中的敵人也就只剩下龜縮在廢丘的章邯一個。

那章邯手下區區五萬殘兵敗將,壓根就翻不起浪。軍國大事決策者韓淮楚,絕不會將眼光放在窮途末路的老章魚身上,而是將目標鎖定在函谷關以東幅員萬里的中原大地。

河東魏豹,河內司馬卬,河南申陽,名義上還在西楚陣營之中。都是漢軍東進席捲天下的攔路虎。

收拾掉這些敵人,還要面對一個更大的勁敵——趙王歇。韓淮楚的兩位師兄——廣武君李左車,成安君陳余,皆是能征善戰的帥才。真要與他倆陣前交鋒,韓淮楚雖說心中不懼,卻也無十分的把握能贏。

要是一路路諸侯打將下去,漢軍實力必會遭受削弱。最大的敵人還是那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霸王項羽。到那時候,漢軍拿什麼與強大的楚軍一爭天下?

最擔心的是,項羽已經回到彭城,聽到關中被劉邦吞併,定是怒火中燒,隨時隨地會引楚軍虎狼雄師來找劉邦算賬。

韓淮楚對劉邦獻上的策略是繼續裝孫子,上表向項羽輸誠,雲自己只滿足於關中之地,絕不敢東進佔領眾諸侯的地盤,以穩住兵鋒正健的楚軍,贏得時間鞏固消化關中這塊土地。

那劉邦裝孫子又不是頭一遭,一聽心領神會,欣然同意,派出縱橫家弟子陸賈前往楚都彭城,對項羽解釋。劉邦似乎看準了項羽耳根軟的弱點,先灌下一壺迷糊湯再說。至於項羽會不會相信,壓根劉邦就沒指望得上。那陸賈還有另一樁任務,便是打探子房先生的消息。

明裡說不向諸侯用兵,暗地裡漢軍大軍在關中東部集結,既防備項羽前來興師問罪,又可隨時揮師東進,攻略那魏豹司馬卬申陽的地盤。

至於那章邯嘛,韓淮楚只派出一員大將樊噲,領五萬軍馬屯紮在廢丘城外,監視他的動靜。只要老章魚敢出城騷擾,就給他一個迎頭痛擊。

這也是樊噲的媳婦呂嬃當初向韓淮楚求情的結果。雍鄉侯夫人擔心她的「噲郎」打仗不顧生死,生出來的孩子沒有爹。韓淮楚便做了個順水人情,將樊噲留在後方。那樊噲雖千百個不願意,但軍令難違。又加上嬌妻能常伴左右,也就不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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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軍東進的步伐表面上暫時停了下來,但暗地裡外交的手段卻一刻也沒停。

孫子兵法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韓淮楚獻上的策略是:聯絡同盟,分化西楚陣營各位諸侯,才是當務之急。

漢王劉邦於是派出搖弄唇舌之輩酈食其秘密來到趙都襄國,慫恿趙歇向殷王司馬卬開刀。

那酈食其說道:「司馬卬原大王臣子,不思忠君,卻賣國求榮為暴楚之爪牙。漢王對此賊嫉恨久矣,願與大王同盟,合兵滅此逆賊。」

滅掉司馬卬并吞人家的地盤正是趙歇所想。但西楚一個右將軍鍾離昧都搞不定,更兼盟友田榮身亡,性情懦弱的趙歇,哪敢因攻打司馬卬而觸怒項羽?

那趙歇答道:「滅此逆賊不難,所懼惟項王也。此賊有楚軍撐腰,楚軍勢大,非寡人能敵。」

酈食其冷笑道:「大王既不欲取河內之地。待我家漢王東出函谷并吞其地之時,大王可不要說河內原是戰國故地。」

趙國丞相李左車忙道:「待漢王出兵關東之時,我趙軍將與漢軍結為盟友。一旦滅殷,同分河內之地。」

趙歇疑惑地望了李左車一眼,問道:「丞相出兵河內,為鍾離昧所阻尚不得勝,何以敢興兵犯楚?」

李左車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吾師弟韓信乃不世出的帥才,漢軍方滅三秦銳氣正盛,倘與他為盟共伐西楚,鹿死誰手尚難意料。」

一聽此言,那趙歇想到當年逼走韓信錯失良將,而今這韓信在漢王殿前將漢軍整得如此生猛,短短一個冬季就搞定了三秦,不由失悔不已。

河內雖好,他趙歇卻不能獨自吞下。能平分一半土地,總勝過絲毫沒有。

趙歇沉默良久,問道:「漢王欲攻河內,中間隔著河東魏豹。不知漢軍何時能滅魏豹?」

酈食其笑道:「魏豹被遷至河東離別故土,正對項王嫉恨。漢軍要攻河內,何須與魏豹為敵。說不定漢王反楚義旗一舉,魏豹便會起兵響應,不動干戈便可殺至河內。」

趙歇道聲好,說道:「漢王若能提兵攻殷,寡人當興傾國之兵相助。到時別食言平分河內之地哦。」

酈食其笑呵呵道:「大王放心,漢王素有賢名,絕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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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掂了趙歇,酈食其又一駕馬車悄悄來到了西魏國都城平陽。

魏豹被遷至河東,好好一個魏王稱呼前被冠了一個「西」字,正對項羽恨得牙癢。聽到漢王使者到來,對酈食其私下隆重接待。

「漢王要興義兵誅滅暴楚嗎?寡人早有此心,奈何兵微將寡有心無力。廣野君但請放心,只要漢軍旌旗所指,這河東便是坦蕩大道。寡人些須兵馬,也將為漢王搖旗吶喊,共滅暴秦。只希望漢王攻下我魏國故土,能歸還寡人。」

敢情那魏豹還當是當年諸侯聯軍共滅強秦,滅掉後瓜分天下的光景。他卻不知,如今的劉邦不是那隻想效仿春秋五霸的項羽,而是想做并吞四海的天子。他魏豹同樣在劉邦的算計之中。

那酈食其自然是滿口答應,與魏豹約定在春夏之交,便是漢軍東征伐楚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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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國伐交伐謀的手段不僅伸到了關中以東,更伸向了天下各地,四處聯絡對項羽懷恨不滿的諸侯,在西楚九郡到處燃起熊熊烽火。

先是那項羽眼中的跳樑小丑彭越。

彭越自田榮戰死後,又逃回老家——巨野澤暫避楚軍鋒芒。接到老朋友劉邦的書信請求結盟,就像死了爹娘的孤兒找到了新的家長,大喜。便領著殘兵敗將,殺向鍾離昧去後楚軍防備薄弱的大梁。

大梁彭越地理極熟,更有群眾基礎。一到大梁,彭越就輕而易舉幹掉駐守楚軍,又佔領了這塊項羽從魏豹手中據為己有的土地。

接著是扶立侄兒田廣為王的田橫,聽說劉邦要與他結盟共滅暴楚,欣然同意。將這消息對麾下將士一講,群情振奮,很快將那項羽立的齊王田假殺得落花流水。齊魯大地,又落入田廣之手。

那田假戰敗後,還想著項羽為他做主,逃回彭城,伏地泣道:「田橫收集敗兵,夜襲城陽,以故敗歸,望乞恕罪。」

項羽聞言大怒道:「朕念汝是齊王后裔,久隨先君,故扶汝為齊國之王。孰料汝無德無能,不可成事。汝等廢人,留之何用?」喝令刀斧手推出斬之,懸首高竿。並發誓不殺盡齊國反賊,絕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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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陸賈來到楚都彭城,向霸王輸誠,灌下一壺迷魂湯。

「狗日的劉季竟敢私並關中,朕欲興師問罪,擒殺此賊。眾臣是何主意?」大殿之上,項羽沉聲問道。

新任命的司徒張良面如冠玉,急急持笏出班侃侃而談:

「陛下切不可因一時之怒興舉國之師,西征關中而正漢王之罪也。

論起當年義帝之約,漢王披甲執銳誅滅殘秦,先至關中,功勞只遜於大王,理當為關中之主。今漢王收三秦之地,天下皆言理之當然。大王若興兵討伐,名不正言不順也。論起私下之情,陛下與漢王義結金蘭情同手足,陛下能舍之手足而護亡秦之將乎?

今漢王遣陸大夫萬里而來,上表舒忠誠之心。而漢軍約束軍馬,不入關東一步。以目前跡象看來,漢王確是只想佔有關中,絕不敢與陛下為敵而遭滅頂之災。

再觀天下之勢,彭越死灰復燃兵犯大梁,危及江淮重地。田廣復齊,其勢洶洶,乃吾西楚腹背之大敵。趙歇勵精圖治,趙國元氣漸復,此番名將相佐君臣一心,為我西楚未來勁敵。陛下若是西伐關中,何以保楚地安靖太平?非臣不欲伐漢,是不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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