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登壇拜將滅三秦 第四十七章 狹路相逢

樊噲的金槍果然厲害,那馬車「哐啷哐啷」上下顛簸,直震了半分時辰。

太誇張了!大軍出征在即,冰天雪地,一幫王侯將相,五千士卒都立在雪地里等那樊噲幹完事。論起來,這可是千古以來最牛的一出「車震門」了。

動靜雖大,馬車內的旖旎風光別人卻看不見。

看不見聽聽也行。可小丫頭真能忍,受了樊噲那桿金槍半個時辰,就是沒有發一句聲。

韓淮楚含笑望著那馬車震來震去,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荒唐了,咋一時衝動下了這麼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軍令呢。這要被載入史冊,那可要令後世之人冠纓索絕了。

五千士卒都在笑,那是為樊噲欣慰的笑,為大將軍體恤下屬而笑。沒有人認為大將軍韓信離經叛道,行事荒唐。

出征的兒郎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樊噲就是他們其中的一份子。他那美人娘子以這種方式送丈夫上戰場,不正是對全軍將士的一種極大的鼓舞嗎?

想想在海疆絕壁駐守的士兵中,忽然鴻雁傳來了一封肉麻的家信,全營官兵爭著搶讀,就能理解大家此刻的心情。

半個時辰已經太長,但在將士的心中,卻依然嫌短。只要樊噲能堅持住,他們哪怕在冰雪中等上一天一夜,也是無怨無悔。

別人能等,劉邦卻等不及,出言提醒韓淮楚道:「大將軍,再不開拔,今日我軍就趕不到兩腳山底夜宿了。」

冰雪之天,大軍絕不能留在山頂夜宿。此番行軍計畫,是白日翻山越嶺,天黑看不見路,就在各處山腳處紮營歇息。這是頭一天,按計畫當趕到兩腳山前。

韓淮楚「嗯」了一聲,未置可否。

呂雉與劉邦是同樣的心情,也忍不住,高聲喊道:「媭兒,快叫那樊屠子出來!別耽誤了進軍的行程。」

「咣」的一聲,車門打開,樊噲自己跳將了出來。

只見他額頭、眉角、臉頰、耳根、脖子上赫然留著一道道的口紅印,橫的豎的,正的斜的,深的淺的,個個不一樣。手臂上汩汩冒血,竟是被牙齒咬出來的。

看著樊噲這副狼狽樣,頓時眾人轟然大笑。

韓淮楚也是忍俊不禁,心想小丫頭的浪勁真是越來越大了,竟把老公咬成這樣。幸虧娶她的不是我,否則小生還不知道能不能對付那頭母豹。

蕭何打趣道:「樊屠子,你出來之前怎不把頭臉擦一擦?留下這些唇印齒印讓大家心癢啊。」

樊噲一臉的幸福,憨憨地笑道:「媳婦咬的,俺捨不得擦。」

蕭何「嗨」了一聲:「真是個大老粗!你總不能把這印子留一輩子吧。看你要捨不得到什麼時候?」

樊噲想了一想,說道:「就等到攻下陳倉關再擦吧。」

※※※

媳婦的唇印齒印留在樊噲身上,五千將士也依次開拔,開始攀登那如同天塹的陳倉小道。

正是嚴冬天氣,彤雲密布,朔風凌厲。嗚嗚地轟響,在山谷中回蕩,越盪越巨,震得人兩耳發麻。

山路本就難行,道路又結了冰,滑溜異常。一不小心,就會有人跌倒。

韓淮楚早有準備,讓士兵們身上綁著繩索,五人一組互相扶持而行。一個跌倒,旁邊的人立馬把他扶起,跌入谷底粉身碎骨的事絕無僅有。這支千錘百鍊練出的漢軍精銳,每個士兵都是錚錚兒郎,沒有理由仗還未打,就無謂減員。

下雪不冷化雪冷,除了冷還是冷。戰士的臉被朔風颳得通紅,呵出的氣都結成了霧,從頭到腳皆是一股透入骨髓的寒意。

沒人埋怨,沒人叫苦。那心中求勝的慾望,就像一團熊熊的火焰,足已讓每個人驅除那頂風冒雪帶來的冰涼。

道路崎嶇艱難,隊伍行進緩慢,那有什麼關係。只要一步步地邁過這一座座的雪山,勝利一定會屬於這些無畏的勇士。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人踏馬踐,白花花的鹽巴潑灑在地上,大軍過後,道路上只留下一串泥濘。

從空中鳥瞰下去,這支漢軍奇兵就像一條蜿蜒遊動的灰綠色的巨龍。

只三天工夫,巨龍跨過黑水河,攀過兩腳山,闖過孤雲山,再把那峨眉嶺拋在腦後,鋒頭指向,就是那即將拉開楚漢風雲序幕的陳倉關!

※※※

駐紮在陳倉關的雍軍,此刻在幹什麼?他們知道漢軍劍已出鞘,死神就要降臨在他們頭上嗎?

這裡是毫無戒備,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雪人堆成一排一排,雪球飛來砸去。城門洞開,處處可聽見歡聲笑語。

現在是非常時刻,陳倉關地處漢雍交界,按說是不開關門的。可這一場大雪,把城內軍民的熱情點燃起來。

「關外雪厚,咱們去那裡玩。」經過那些混入雍軍的一百來個巴族精銳成年人的略微一點慫恿,那守城門的童子軍忍不住童性大發,沒有得到上峰許可,就擅自打開城門,去到關前開始你追我趕,玩起堆雪人捏雪球打雪仗的遊戲起來。城內外的居民,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玩遊戲的人群越聚越多,好像過節一般熱鬧。

等到陳倉守將朱蒯知道,這裡已聚集了千餘號人。

「漢軍的出兵通路在褒斜道,樊噲還在棧地埋頭苦修那幾乎不能完成的棧道。這種鬼天氣,怎會有漢軍犯關?」朱蒯對自己的判斷,是深信不疑。

「警報拉了一個月,弦綳得太緊。有此機會,就讓他們鬆弛一下也好。」

於是那朱蒯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就由他們樂去了。

※※※

「報——亂石灘中,發現漢軍大隊的蹤跡,正向陳倉關前殺來!」城外巡哨飛奔朱蒯官邸,驚惶失措地趕來報訊。

「沒有看錯吧?漢軍從何而來?」朱蒯驚得從椅上跳將起來。

巡哨答道:「沒有看錯。漢軍從陳倉小道翻越雪山而來,打著先鋒樊噲的旗號。將軍速關城門,再晚就來不及!」

朱蒯彷彿做夢一般,「樊噲不是在棧道修路嗎,怎會突然在這裡冒出來?」

軍情緊急,朱蒯想不明白,也來不及多想,急道:「快傳我將令,速速關閉城門。召集城中軍馬,準備上城樓拒敵!」

朱蒯一通亂叫,想要關閉城門,偏偏他忘記了一事,城門口擁集了千餘號軍民。

一將閃身站出,說道:「將軍軍令恐有不妥。城門外軍民甚多,一時半刻難以盡返城內,若關城門,豈不將他們性命交給了漢軍?且我軍備戰不足,守城器械未搬至城樓。敵軍有備而來,恐難以守住。」

說話之人,正是那牙將孔叢。

朱蒯一想也是,問道:「不關城門又有何計能阻漢軍?」

孔叢諫道:「漢軍剛翻過雪山,必人困馬乏。不如領一彪人馬出城擋上一陣,讓城外軍民回城,防禦備妥再返回落鎖不遲。」

朱蒯猶豫問道:「那漢軍先頭部隊有多少人馬?」巡哨答道:「據目測,估計在千人之數。」

朱蒯一聽,哈哈笑將起來:「我當漢軍來的是千軍萬馬,原來只有區區千人。聽說那樊噲只是一個市井屠戶,有何能耐敢來犯關?吾就去會一會那屠子,斬他於馬下,挫一挫漢軍銳氣。」

在他這個正宗的大秦軍人眼裡,還瞧不起那些市井鄙陋出身的反賊。從他對章邯辯解的話「武關之敗,乃是時勢弄造,大秦氣運已盡,非小將能回。」他的心態可見一斑。

若不是秦廷弄得天怒人怨盡失人心,將卒皆無戰心,那武關一戰,誰勝誰敗還不知道。

今日這樊噲,也是昔日攻打武關的主力。時過境遷,他與樊噲的身份都是一樣,皆是諸侯王手下的將軍。他便要拿出真本事,與樊噲在沙場絕一勝負。

朱蒯要領軍出城,這城池的防衛必要委託他人暫待。他便問道:「何人願留守於城內,替我守住陳倉?」

還是那孔叢搶先回答:「末將不才,願意代將軍守城。」

朱蒯道聲好,令人休書一封與內史郡守甘索告急,自帶兩千人馬領軍出城。

※※※

鳴號,聚兵,披掛,上馬。一隊倉促集中起來的雍兵就這樣急沖衝出城,由朱蒯親自率領,來戰漢軍先鋒樊噲。

剛一出城,便有士兵跌倒,馬匹崴蹄。原因很簡單:路面結冰。

看來想快也快不了,那朱蒯只有令士卒放慢腳步,徐徐而行。

行出半里,只聽前方號角聲響吶喊震天,一隊身穿灰綠軍服的漢軍如猛虎下山,迅速向這邊衝殺而來。

雍軍看得大奇:「漢軍咋沖得這般快法?咱們一跑快就摔跤,他們在冰面上怎不會跌倒?」

鞋底沒釘釘子的雍軍當然跑不過穿著釘子鞋的漢軍。

迎面一將一馬當先,直驅而來。只見他眉如漆刷,臉似墨裝,偏偏滿臉都是殷紅的唇印如貓子也似,那樣子要多搶鏡頭就多搶鏡頭。

朱蒯身邊一人手向那將一指,說道:「朱將軍,此人正是樊噲!」

朱蒯手向下一按,道聲:「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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