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登壇拜將滅三秦 第三十七章 月下追賢

韓淮楚端望著懷中的淚人,惑問道:「追兒,我是一個來自兩千年後的未來人,你不覺得震驚嗎?」

項追不答,卻將那噙滿淚水的目光悠悠地望向北方的天空。

「信哥哥,你上次在萬載谷向鉅子莫庄打聽一個叫項少龍的武林高人,卻是為何?」項追止住淚水問道。

韓淮楚不知道項追為何突然提起這檔子事來。

「在鬼谷時那項少龍與他夫人也曾提及過項羽兄妹,而且顯得很關心的樣子,莫非自己那死去的戰友與項羽項追有什麼密切的關係?」

更蹊蹺的是,自己那戰友也姓項。

連未來人的身份都對項追說了,韓淮楚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便道:「那項少龍曾是我軍中的前輩戰友。你信哥哥來到秦末年間,便是帶著找他的任務而來。」

項追聞言仿似呆了。

怪不得信哥哥神神秘秘地向莫庄打聽老爹的行蹤,原來是為了這個緣故。

若不是他肩負尋找老爹的任務而來,會與自己相識,相愛,相親嗎?

但相識相愛相親又如何?他還有一個更大的使命,那就是推翻羽哥哥的西楚,助那劉邦開創漢朝!

身為項少龍女兒的項追,早就聽他爹說過歷史的車輪不能錯軌的道理。但她還抱有一線希望,那就是她的信哥哥能手下留情,放項羽一條生路。

雖知這希望十分渺茫,信哥哥多半不會答應,但她還是小心翼翼試探著對韓淮楚問道:「若是追兒與羽哥哥是那大俠項少龍的女兒,日後信哥哥率領漢軍擊敗我哥時,會不會看在你戰友的份上,留下羽哥哥一條命?」

韓淮楚初是聽得糊裡糊塗。

項羽是楚國名將項燕之孫,項燕長子項超之子,書本上說得清清楚楚,那還有假?戰友項少龍竟是項羽兄妹的老爹,怎麼可能?

少龍既然來自未來,想必與自己一樣,也失去了生兒育女的能力,怎會生出項羽項追這對兒女出來?莫非他當初穿越時空前,方廷博士沒有給他註上一針?

他突然想到,項羽兄妹來自大漠不假,可那是在冒頓單于的匈奴。而項燕的飛燕門創立於東胡,與匈奴相隔千里之遙。

莫非追兒說的是真的,他們真是戰友項少龍的一雙兒女?

韓淮楚瞪著大眼,震驚地望著項追。

只聽項追緩緩道:「我與羽哥哥在陰山腳下長大,後來到中原去了萬載谷,見到了武信君項梁。羽哥哥一心想向武信君學習兵法,就認了他作干叔叔。」

「難怪追兒聽聞我是一個穿人這種驚天秘密一點也不驚訝,原來同是穿人的項少龍,居然是我心愛的追兒的爹!而自己將四面楚歌,逼得戰友的兒子窮途末路,最後烏江自刎!」

韓淮楚心中的震動是一浪接一浪。

「老天,你開什麼玩笑?這種匪夷所思的人間悲劇,竟發生在小生身上!你對小生,對我那戰友,對項羽,對心愛的追兒,是不是太殘酷了?」

項追的目光殷殷地望著韓淮楚,滿含求懇。這目光韓淮楚不敢直視,只因項追告訴他身世的目的,便是求他日後在垓下之圍,放項羽一條生路。

「這怎麼行!要是放走項羽,他東山再起捲土重來,再與劉邦爭奪天下,這人類的歷史豈不是要改寫?」

韓淮楚忽然心中一動。

「他奶奶的!方廷博士怎麼就厚此薄彼,不給項少龍也註上一針,讓項少龍生兒育女,卻讓小生失去生兒育女的能力呢?莫非他口口聲聲說的所謂生下一男半女,就會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印記,從而改變歷史進程,這理由不成立?」

連這理由都不成立,那一直支撐在韓淮楚心中的信念突然坍塌。

「什麼不許干預歷史進程,原來都是屁話!或許小小的改變,並不能引起時空大亂。或許留項羽一命,也不會引起軒然大波。兩千年後,舞照跳,馬照跑,水照樣從高流到低,我韓淮楚照樣還生得出來。」

此時的韓淮楚,並不知項少龍不是項羽兄妹的親生父親,這一對兒女都是結義兄長滕翼過繼給他的。這歷史的發展豈是他能夠想像,兩千年前一個小小的改變,就會導致日後無限放大,一切皆會面目全非。到那時候,他韓淮楚還生得出來?

韓淮楚望著項追求懇的目光,心中一軟,點頭道:「只要項羽溟滅他心中的雄心壯志,不與劉邦作天下之爭,隱姓埋名,你信哥哥日後就放他一條生路。」

項追聽到韓淮楚親口答允,臉上乾涸的淚水又復滾落下來,也不知是心酸還是欣喜。

項羽的命雖然信哥哥答應不殺,但她與信哥哥這一輩子,又怎能走到一起?美夢盡成幻影,她的一顆芳心破碎成千瓣萬瓣!

依偎在韓淮楚懷中的項追,知道抱著她的情郎將成為她的敵人,分手的時刻終將到來。她心中是戀戀不捨,只想多依偎一刻便是一刻。

韓淮楚也是同樣的心情,將臉貼在項追那吹彈得破的紅潤粉腮,緊緊環擁著身邊的玉人。

顏如玉,氣如蘭,香澤親嗅,只有今夜才有。今夜一過,便是夢醒時分。玉人不在,夢醒何處?只剩衣鬢遺香,空自遺恨。

「信哥哥,你的真名是什麼?能不能告訴追兒?」項追幽幽地問道。

韓淮楚聞言心中一盪。

「韓淮楚」這三字,有很久沒有聽人叫過了。來到這陌生的年代已過經年,甚至他自己也產生了錯覺,以為他就是那韓信。

今日聽項追問起真名,韓淮楚忽然響起了穿越時空之前。前塵往事,歷歷眼前。

「追兒,我的真名不叫韓信,而叫韓淮楚。你今後不要叫我信哥哥了。」韓淮楚滿腹感觸地說道。

「韓淮楚!淮楚!這名字好拗口,叫不習慣。」項追秀眉一蹙,又嫣然一笑:「不再改了,我還是叫你信哥哥叫得順口。」

項追慢慢地掙脫出韓淮楚的懷抱,慢慢地向停泊在岸邊的小舟行去。

這分手的時刻終於到來,韓淮楚凄然目送著項追,泫然欲泣。

項追登上小舟,操起槳在岸邊一撐,那舟便晃悠悠向河心移去。

「信哥哥,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分封的辛國,今年風調雨順,可望大收。明年那裡的老百姓們,就能吃得飽穿得暖了。」

項追那清脆的聲音,隨風傳了過來。白霧朦朦,小舟向下游漂去,越變越小,終於消失不見。

韓淮楚久久佇立在岸邊,一動不動,人似痴呆了一般。

※※※

夜靜人空,秋霜凝露,也不知過了多久。不知不覺,蒼穹中的漫天星辰轉了一個方位。斗轉星移,已到子夜時分。

韓淮楚還在岸邊獃獃地站著,滿臉蕭索。陣陣寒風,吹得他衣衫振振直響。

人兒已去,鬢香猶在。韓淮楚回憶著與項追分手的一幕,心彷彿在滴血。

清風中送來一陣細弱的馬蹄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這馬蹄聲雖細,卻走得急,直向寒溪邊而來。

在這夜闌人靜之時,除了他韓淮楚,還有誰會出走棧道,來到這空寂無人的寒溪,陪著他領受那凜烈的秦嶺風寒?

一種微妙的念頭在韓淮楚心中興起。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那史書上說的絕沒有假。老蕭,你到底還是追來這寒溪,要與小生上演一出蕭何月下追韓信的好戲。」

韓淮楚轉過臉,望著來時的道路,等著蕭何到來。

※※※

也是那棧道艱險難行,韓淮楚策不了馬,那蕭何才能追到男豬腳,否則憑他那匹羸弱的瘦馬,想追上韓淮楚那匹追風逐電的戰神寶駒,是想也別想。

蹄聲漸近,鑾鈴響明。好戲的另一位主角——陰險家蕭何出現在韓淮楚視野之中。

蕭何也與韓淮楚一樣,日夜兼程,追了三天三夜。也真夠他這把老骨頭受的了。

他老遠看見河邊立著一人,可不正是他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的韓信。

蕭何大喜,在馬上扯起嗓子就罵:「韓信,你這小子怎開溜了?害得本相好追!」

「開溜!那漢國大將軍還沒有當上,小生人生的輝煌還沒有書寫,怎麼會開溜?」韓淮楚啞然失笑。

但這事韓淮楚無法解釋。要對蕭何說出真相,蕭何只怕要氣瘋了。

「既然史書上都說韓信是開溜,就讓他們認為我開溜好了,總比說出原因,把與芷雅之間的隱秘公之與眾的好。」

韓淮楚一念既起,也就不準備作辯解。這史書上就落下了一筆:韓信懷才不遇,忿而出走寒溪。

※※※

蕭何急沖沖馳到韓淮楚面前,揮起馬鞭作勢想抽。忽然嘻嘻一笑,那高揚的馬鞭垂落下來。

「韓將軍,你這是要到哪裡去啊?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走?」

韓淮楚存心逗逗蕭何,一臉的壞笑,說道:「韓某有夢遊症,故而到此一游。蕭丞相苦苦追趕韓某,莫非與韓某一樣,也得了夢遊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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