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湖泛舟任逍遙 第三十八章 鐵索橫江

中軍帳內,韓淮楚接到斥候來報,眉宇緊鎖。

原本固若金湯的防線,將被突然出現的一百艘秦軍戰船打亂。敵軍若溯流而下,將直達東海治所郯城。

雖說可出動兵馬與秦軍廝殺,戰場勝負未定,可這腹背受敵實乃兵家大忌。若秦軍從沂水插到大營後方,攻打郯城,救還是不救?

糧草府庫皆在郯城,自然是丟不得。但若分兵去救,勢必打亂原來的部署,給秦軍以可乘之機。只要這防線一破,秦軍十萬主力便會蜂擁而來。

而項梁的大軍至少三日才能到來。這三日雖短,卻足夠章邯拿下東海全郡,把自己這支隊伍一口吞下。再挾初戰大勝之勢,會戰項梁遠道而來的江東子弟。

雖說項梁讓自己堅守不出,但為將者須審時度勢隨機應變。戰機一來,就須牢牢把握。

「必須將英布截擊在沂水之中!」

韓淮楚作了決斷,便要給眾將下令。

「項莊聽令,飛馬傳書郯城,把城中府庫的火油全部馱來,日夜不停。就算馬被累死,換馬也要在一日一夜間運到!」

「項佗聽令,帶三千弩手,於百步峽布防。看敵艦出動,便以火箭襲擾,能夠擊燃多少便是多少!」

「季布聽令,帶五千精兵,於河陽兩岸埋伏。看敵艦到來,便引燃河面上的火油,擊殺溺水的敵軍!」

「余樊君聽令,砍伐巨木在河床上釘下木樁,迅速召集匠人收集打造鐵鏈,以鐵鏈封鎖河面!」

韓淮楚將令箭一一分發,眾將連聲稱喏。

分撥完畢,眾人道:「吾等皆有任務,韓將軍你自個作甚?」韓淮楚笑道:「吾提一萬精兵,攻打秦軍大營。」

兩日過後,艷陽高照,又是肅殺之時。

春寒料峭,身在沂水,那從北方吹來的陣陣寒風仍令人感到一股機伶伶的冷意。

英布站在三層樓的樓船上,指揮著一百艘戰艦,乘風破浪溯流而下。憑欄而望沂水兩岸風景,奇峰突兀,連綿不絕,山峰形勢陡峻,山脊狀如鋸齒,多見花崗硬岩。

每艘戰艦上,皆載滿了士兵,共有六千餘眾。每個士兵皆全身裝備,劍囊里的鵰翎箭塞得滿滿無一點空隙。

有了這些不可阻擋的戰艦,英布的目標遠不是襲擾楚軍後方,而是攻取東海治所郯城。憑那一座防守空虛只剩老弱病殘的城池,還不能阻攔英布拿下郯城的決心。

一百艘戰艦,按三艘一排,魚貫而下。遠遠望去,就如一條長龍出現在水面。那迎風招展的「英字」玄色大旗,在北風吹拂下獵獵作響。

「殺!殺!殺!」英布胸中狂吼三聲,充滿了戰意。

他早從探子口中得知,那韓信已經布防阻攔他南下。但有這些象徵著大秦帝國實力的戰艦為後盾,英布信心滿滿。

「就在這沂水中與那韓信決一雌雄,看他能不能阻擋我秦國水師前進的步伐。」

河床變窄,進入一個峽谷,兩岸間距僅只百步。這沂水中的一處險峻之地——百步峽到了。

英布一聲令下,秦軍艦船變陣,三艘一排的艦隊改為兩艘一排,依次而過。

忽然兩岸山脊之上,出現了身著紅色戰服的楚兵!

那楚兵皆張弓搭箭,箭頭帶火,在山脊上列成一字長蛇陣,居高臨下向秦軍艦隊射來。

「颼颼颼」,漫天的箭雨從天而降。隨即只聽「哚哚」之聲不絕於耳,卻是那火箭釘在船板船艙之上。

這火箭上綁了油囊,一中即裂作一片,火苗竄起老高,瞬時大火熊熊,有一半艦船著火。

對於這種襲擾,英布早有預料,要不然他還不配做手提兩萬大軍的秦國先鋒。他一聲令下:「盾手向前,抵擋來箭。弩手在後,射殺敵兵。其餘人等,一起滅火!」

秦軍盾手整齊劃一,張開弧形櫓盾,趨於前方。後排弩手用那威震諸侯的硬弓強弩,回敬敢來襲擾的楚兵。而其餘兵將,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毛毯、黃砂,蓋滅那已經燃起的火苗。

那些一米半寬的櫓盾將艦船兩舷遮得嚴嚴實實,果然將大部分楚兵的飛箭擋住。除了偶爾有一兩枝穿過盾陣落在船艙頂上,其餘悉數落於沂水之中。而那燃起的火苗,也很快被撲滅。秦軍的強弩,也暫時壓制住楚軍的弩手,不時有楚兵中箭,從山脊上墜入谷底,便摔個血肉模糊。凄厲的慘叫,令人陣陣心悸。

英布的布置也是中規中矩,可惜那楚軍射來的是火箭。箭上綁縛的油囊落於沂水,並不下沉,化為黑稠稠火油一片,圍著那百艘秦艦燃燒起來。「噼啪噼啪」,船舷板就此著火。

楚軍當然不會就此罷手,躲在山石之後躲御秦軍的強弩,並隨著秦軍戰艦的前進,不停地在山道中移動,窮追不捨。雖然收效甚微,但他們看來並不想放棄。

這火油原是秦軍采自咸陽城外的淆水,後秦嘉攻取郯城奪了秦軍府庫,火油便為其所得。劉邦突襲郯城,這火油又為楚軍所獲。對於漂浮在水中的火油,看著船隻紛紛著火,英布也沒招,只有不住下令催促槳手加力,快速離開這險惡之地。到了前方河面開闊,便脫開了楚軍弩手的射程,到時再滅火不遲。

楚軍的圍追不舍,終於起到了成效。有兩艘艨沖戰艦,三艘鬥艦船舷板火勢增大,火苗燒到了甲板不得撲滅,還有繼續蔓延之勢。這麼下去,在船上的秦軍只有棄船。便見秦兵紛紛跳水,去攀援在附近的戰艦逃生。

時在初春,北國的水溫冰涼徹骨。一跳入水中,整個人都似乎要凍僵。好在英布對此戰下了不少功夫,那秦軍皆穿著厚厚的棉襖,落水後不會立馬凍死。動作快的爬到己方的戰船逃得性命,動作慢的便被楚軍漫天的飛箭射死,魂魄長留在這異國他鄉的沂水中。

望著漂浮在水中的秦軍屍體,英布並不心痛。戰場中殺人如麻的他,死百把個士兵還不能讓他動心。他只是可惜這五艘戰艦。在這亂世,人命如同草芥,而這戰艦價值昂貴,一艘便抵得過幾百名奴隸了。

「大戰還沒開場,那韓信的真正手段還沒拿將出來,就折損了五艘戰船,焉知那韓信還有什麼厲害招數?世人傳言,那韓信有經天緯地之才。他知道我軍意圖,定不會坐以待斃。自己這些戰船到底能不能突破楚軍的防線,直取郯城?」

英布本來信心滿滿,此時心中不由產生了一絲動搖。

「颼」的一聲,一枝火箭飛來,正中樓船上那面「英」字大旗。那旗瞬時著火,燒得噼啪直響,眼看是不能要了。

「未戰折旗,是否昭示今日此戰不吉?」英布那彎彎的眉頭一皺。

峽谷中沂水水流湍急,更兼秦軍槳手奮力划水,那艘艘的戰艦如離弦之箭,飛快通過這險惡之地。一出峽谷,便豁然開朗。這水面開闊足有三百步,船在江心,那楚軍弩手縱有百步穿楊之能,也是射不到船上了。

那襲擾的楚軍統領項佗見難以奏功,呼哨一聲,帶著人馬消失在山林之中。轉瞬之間,再不見一個人影。

英布神色稍緩,令船隊停止前進。下令垂下軟梯,派人下梯以毛毯扑打船舷板上兀自燃燒的火苗。秦軍七手八腳,很快將火勢撲滅。檢點戰船,受傷大多尚輕,未傷及龍骨。等這一戰之後,稍作修理,便可復戰前舊觀。只有兩艘鬥艦船板裂開,眼見是不能繼續前行了。

那兩艘鬥艦便划到其餘戰艦,士兵棄船轉移他艦。收容了其他船隻士兵的戰艦,負擔變重,船身下沉了不少,顯得有點超載。

整頓一番,英布下令繼續前行。

這一路倒也無事。行進中,英布忽與身旁一位小校拉起了家常。

也不知是不是看在英布作戰英勇的份上,自從戲下一戰,英布的岳父吳芮因守土有功,被章邯上表請朝廷加封。後來章邯大破張楚之地,吳芮被遷往廬江郡,出任大縣鄱陽縣令。

這小校名叫吳進,原是吳芮家將,略通槍棒。英布娶親之後,吳進便跟隨了他,做了他親兵統領。

英布忽喟然長嘆一聲,問道:「吳進啊,你看這秦國的江山,是否能夠長久?」

那吳進詫道:「將軍何出此言?」英佈道:「你看這秦國的天下,千瘡百痍,四方賊寇蜂起背叛朝廷。雖有大帥這般國之鼎柱,奈何這賊寇像地里的野草,割了一茬又長起一茬。大帥雖然神勇,怎能仗仗得勝?只要敗上一場,便是我大秦覆國之災。」

吳進勸慰道:「將軍休得憂慮。大帥深通韜略,威名震於四海。定能掃蕩這幫賊子,復我大秦大好河山。」

英布搖頭道:「你可知此番我軍的對手是何人?他乃是昔日楚國大帥項燕之子。自起事以來,天下英雄蜂擁追附,似乎比那賊王陳勝更能蠱惑人心。新近他立了楚王,更是應者雲集。而此人深通兵法,麾下猛將如雲。一個韓信尚且如此,聽說他侄子項羽武功更在韓信之上。與楚軍交手,勝負實難預料。」

吳進道:「只須將軍殺入郯城,打亂那韓信的部署,大帥的兵馬隨後便到,取下東海全境易如反掌。到時再以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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