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湖泛舟任逍遙 第二十八章 魂縈夢牽

檀香一炷,清茶一杯。

一群虎將立於屋外,項羽項追兄妹立於階下,項梁與范增端坐上座。

項梁拱手道:「仰聞先生高人隱士,乃陶朱公後人,有安邦定國之才。今天下紛亂,暴秦未除。項某不自量力,欲伸大義於天下。然才疏學淺,恐難有所成就,特來求教於先生。亂世之中,何去何從,請先生不吝賜告。」

范增捋了捋銀須,問道:「武信君不知對陳王之敗有何評論?」

項梁道:「兵敗之罪,乃不得其人也。那右將軍周文本是我父項燕帳下一參謀,空有除賊之志,卻無定國之能。領三十萬大軍於戲水,卻敗於章邯之手,後派出的人一個不如一個,先是宋留降賊被斬徒取其辱,後田臧武功韜略俱為下乘而領上將軍之職,一戰即潰。致令張楚國力盡喪,江河不繼每況愈下,眾將分崩離析。張楚之敗,實戰將之過也。」

范增搖頭道:「項公錯也。張楚之敗,乃陳王之過,非為其他。」

項梁「哦」了一聲,說道:「先生請講其中原委。」

范增乃緩緩道:「論陳勝舉事,三分天下據其二,不可謂不得其勢也。然為何致敗?是因其不立六國之後而自立也。以老夫愚見,想陳王既非名門,又非旺族,無德無才,無智無勇,雖逞一時之義,揭竿於陳、蘄,借扶蘇、項燕之名,亦興旺了一番。然其身居於楚人之地,不立楚人之後而自立,其勢固不長久。今項公亦擁重兵而據州郡,可有自立之心乎?」

項梁峻色道:「項某豈敢仿效陳王而蹈其覆轍。項某之舉兵,實為復立我楚國也。」

范增點點頭:「項公乃識大體之人,老夫未曾看錯。今項公起兵江東,楚人蜂起趨附,無非以項公世世楚將,為能復立楚王之後之故。定有無知之人阿諛附會,勸項公自立,望項公勿為其言語所惑。」

項梁起事後,自有不少文臣武將勸他自立為王,以圖加官進爵而得富貴。而項梁素有復立楚國之志,一直不為所動。

項梁故意道:「那秦嘉亦立楚王后裔景駒為王,復立楚國,豈不是一樣么?」

范增連連搖頭:「秦嘉那無義小人怎能與項公相提並論。立景駒本非其願,乃形勢所迫。那景駒不過一介傀儡,國事皆操持於秦嘉之手,秦嘉取而代之甚至謀其性命,只在覆手之間。他之立楚國,實是他秦嘉一人之楚國也。項公忠臣名將之後,立楚當無私心。」

項梁失笑道:「吾早有此意。今得先生高論,當更無顧慮,既當行之。不知如何行事,項某願聆聽先生高見。」

范增就說道:「自當派遣忠義之士,遍訪楚王后裔,尋到後登壇祭天,復楚國之社稷昭告天下以順天意。」

項梁道聲好,對外喚道:「請宋長老與呂臣將軍進來。」

從屋外走進兩人,一人便是剛剛投效的呂臣,一人乃是一位膚色白皙的中年文士,卻是飛燕門的元老宋義。

那宋義本是楚國亡臣,家族勢力在楚地亦是不小。手持一管鐵筆狼毫,武功也是一流。

項梁遂對二人道:「宋長老在楚地根深蒂固子弟甚多,呂將軍本丐幫幫主,在江湖耳目靈便。著汝二人前往楚地,遍訪楚王后裔。尋到後隆禮接來見吾,立為楚王。」

那宋義本是楚國舊臣,對復立楚國之事頗為上心,當下欣然應喏。而呂臣卻大聲喊道:「呂某願隨項公戰場殺敵,怎委我如此閑差?不去!不去!」

項梁笑道:「若能訪到楚王后裔,實國之大事,其功絲毫不亞於攻破一座城池。如能尋來,當為呂將軍記大功一件,按功封賞。」呂臣聽罷,便即轉喜,領命而出。

項梁又對范增道:「先生德才兼備,乃柱國之才,何必埋沒山林辜負了一身本事。願求先生出山與項某共事。」

范增啞然笑道:「老朽才疏學淺,又年衰無力,如何能行軍作戰,與將軍同伍?」

項梁道:「先生過謙。想那姜子牙年過八旬,尚挂帥出兵為文王平定天下。先生精力充壯氣色絕妙,足可與太公相比。項某誠信相請,萬望先生憐惜天下蒼生,出山相助。」

范增見過韓淮楚之後,早有出山之意,剛才也只是端端架子而已,於是大笑道:「將軍過獎!既蒙盛情,老朽敢不從命!」

項梁哈哈大笑,說道:「項某當拜先生為軍師,一生師事先生,終身不渝。」於是一座盡歡,不提。

項梁又一招手,說道:「羽兒,追兒,你們兄妹來見過先生。」兄妹倆走上前,躬身問好。

那范增乍見項羽,目光閃爍直盯著項羽,說道:「這便是你侄子項羽么?」項梁點頭道:「正是,他是吾兄長項超之子。」

范增捋著銀須,上下打量項羽,說道:「此子有一股睥睨群雄的王霸之氣,非為池中之物。老夫夜觀星象,見那東南方的霸王星移到此地上空,原來是應在此子身上。」

項梁就問:「這霸王星是何意?吾這侄兒有何造化,請先生明示之。」

范增道:「這霸王星本是一顆將星,以其霸氣凌逾於諸天星辰之上。近日光芒璀璨,其光華竟蓋過了帝星,大有取而代之之勢。」

項梁疑惑道:「這是何兆?」范增道:「霸王侵帝,太阿倒持,江山易主,生民荼毒。老夫亦不知道,這是吉兆還是凶兆。」

項梁憂道:「若是凶兆,該當如何化解。」范增沉思一陣,說道:「是凶是吉,因人成事。若有人善加引導,則可逢凶化吉。若無人引導,則墮入歧途,萬劫不復。」

項梁即道:「既是如此,吾這侄兒就交給先生管教。」話畢呼一聲:「羽兒!」

項羽應了一聲。項梁道:「羽兒,你身旁無長者引導,吾又政務繁忙。從今以後,你當尊先生為父,以父禮待之。就叫先生為——為亞父吧。」

項羽點頭稱是,躬身下拜,恭恭敬敬喊了一聲亞父。范增也不客氣,生受了。

項梁又道:「追兒,羽兒既拜先生為亞父,你也該一同拜。你這丫頭,刁蠻任性,正缺一個人管教。」

項追吐了吐舌頭,作了個鬼臉,也上前拜了。

范增忽道:「聽說韓信韓少俠也投了項公,可有此事?」項追一聽,插言道:「該當叫他韓將軍了。信哥哥正在門外。」

范增道:「韓信有經天緯地之才,老夫觀此子未來成就亦是非凡。項公若能用好此人,王霸可圖大業可成。不知項公委他何職?」

項梁嘆道:「吾正為此煩惱。先頭欲拜他為帥,總領各路兵馬。但眾將緋議甚多,不好處置。」

范增道:「有此人不用豈不可惜。既是如此,可分撥他一支兵馬,暫時歸項公節制。他日若能立下大功,再提此事讓旁人心服。」

項梁點頭道:「先生說得是。就綬其都尉之職。追兒,你這支兵馬以後就歸他統領吧。」

項追一皺眉頭:「我這支兵馬,只剩了不到一千騎兵。叔叔,你有這麼多兵馬,怎不多調撥一些。」

項羽「哼」了一聲,說道:「你已受處罰,不論軍事,怎忘記得這麼快?現下各營均有統兵之將,不好隨意安插調撥。只有你這支從龍且手中騙來的軍馬沒人率領,就交給他好了。」

項追還要嘟囔什麼,項梁一揮手道:「這麼好了。若項莊項佗帶領的步卒歸來,也一併交給他帶。」

項追杏眼一眨,忽然有了個主意,說道:「那余樊君還有兩千降卒,也沒有人帶,何不交給信哥哥?」項梁呵呵一笑:「你這丫頭,這麼向著他。也罷,就沖你這聲信哥哥,這支降兵就給他了。追兒,你要知道我項家軍是打出來越打越多的。今後他能打出多少人馬,就看他的本事了。」

項追大喜,樂滋滋說了聲:「謝叔叔。」項羽瞪了瞪眼,哼道:「又不是把兵馬給你,你謝個什麼?」

※※※

於是項梁便攜范增出谷。

那范增將陶花園委託師弟盧生照管,收拾行裝,隨項梁下山,與一眾兵馬同回項家軍大營。項梁特地賜范增華麗馬車一乘,以示尊榮。

項家軍大營便立在丹水河北岸,依山下築,連營十里,氣勢磅礴。

那項梁治軍果然有一套。只見軍營內兵甲齊整,旗幟鮮亮,糧草充沛,軍紀嚴明。項梁一到,守衛大營軍士皆躬身下拜,口呼:「項將軍!」

時已到傍晚,軍營中升起了裊裊炊煙。食過飯,項梁即升帳,召集眾將前來。

韓淮楚領了二千餘降兵,正在安撫訓導,聽見項梁升帳的鼓聲,趕忙前來。

眾將陸續到來,烏壓壓站了兩排。軍師範增坐於項梁身旁。

點將畢,項梁即宣布打探到的軍情,商量破楚之事。

原來自從劉邦棄城而逃,楚軍就佔了沛縣城。那楚軍軍師甯君派五千人入城防守沛縣,自個領了兩萬人駐紮在城外,互成掎角之勢。

而那劉邦用來斷尾求生的紀信部被全部擊潰,或是被殺,或是遭擒。

有兩個重要人物被關押在沛縣大牢,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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