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湖泛舟任逍遙 第十五章 風箏之祖

硝煙散盡,項家軍獲得了大勝。

那楚軍主帥被韓淮楚力斃馬下,余者皆無戰心。紛紛下馬投降,人數有百十之多。季氏兄弟收繳了他們兵器,將他們圈成一堆,派人嚴加看管。

那收繳於楚軍俘虜的戰馬有一百來匹。補充上折損的戰馬,人人均獲得一匹,還多出五十來匹。對於這戰馬稀缺的亂世,這是一筆不小的戰利。

夕陽西下,又是黃昏時分。那河堤之上,只聞丹水流淌之聲,嘩嘩傳來,濤聲震耳。一陣寒風吹過,戰場之上平添一股凄涼之意。

雖然全殲了敵軍五百騎,但項家軍也損失了五十兒郎。這比例雖說起來微不足道,但看著昔日的戰友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仍令人心頭沉重。

此時想要好生掩埋戰友的屍體已是不能。項家軍將士,將同伴的屍體送入滔滔的丹水之中,目送著屍體隨波而下,載沉載浮。

不知有誰發出一聲怒吼:「宰了這幫俘虜,為死去的弟兄報仇!」隨即千百個聲音同時高喊:「宰了他們,報仇雪恨!」一時群情激動,吼聲洶湧。

俘虜群中一陣驚恐。這亂世之中,戰勝殺俘已不是新鮮事兒,那章邯統領的秦軍便經常這麼干。有殺人狂白起坑殺趙卒的傳統,秦軍對於斬殺俘虜從來便像斬殺牲口一般隨意。

韓淮楚一揚手,高聲喊道:「諸位請聽我一言!」

他帶大家打了一個大勝仗,在項家軍中已建下了那麼一點威望。眾人聽他一喊,均靜了下來。

韓淮楚笑問道:「不知諸位為何從軍?」

眾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知如何回答。

忽一人道:「我投軍是為了混口飯吃。」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在這年頭,為了一口飯便投身行伍,過那刀頭舔血的生涯者多如地上的螻蟻。

又一人道:「我投軍是為了剷除暴秦。」這話說得大義凜然,博得一陣掌聲。

韓淮楚點點頭,問道:「大家還有沒有別的原因?」眾人一起搖頭,除了那兩條也想不出第三個答案。

便有季布朗聲道:「大丈夫在世,豈能庸庸碌碌?吾兄弟追隨項公造反,是為了成就一番事業。」

韓淮楚翹起大拇指,贊聲好。轉頭問向那幫俘虜:「你們投軍,又是為了什麼?是想與我項家軍為敵么?」

眾俘虜俯伏在地,惶恐道:「豈敢如此。吾等當初投軍,也是為了一碗飯,或是為了剷除暴秦。與貴軍交戰,不過是被上峰裹挾。」

韓淮楚忽然提高聲調,語氣激昂道:「大家既然投軍的目的相同,為何定要殺死這些可憐的俘虜。誰沒有父母兄弟?誰又沒有妻兒老小。他們的親人與你們的一樣,也在家中翹首等著他們的歸來。你們殺死他們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這死去的楚軍將士,誰又來為他們報仇。」

項家軍將士均低下了頭。只覺韓信方才所言,聽起來頗有道理。

季布哼了一聲,說道:「今日放了他們,他們歸其營,又來與我軍為敵。韓少俠,你怎如此婆婆媽媽,一點也不痛快。一刀了結了他們可不省心。」

韓淮楚笑道:「這些騎兵沒了馬,便如鳥折了翅膀。這百十號人,成得了什麼氣候。」

只聽一聲擊掌,小妮子項追聲如黃鶯出谷:「韓公子說得對,就算他們重回楚營,咱們又怕他怎地。今日我作主,把他們統統放了。」

有大小姐撐腰,那季布還有什麼話好說。翻了一下白眼,把嘴角翹到天上去了。「大小姐看來是看上了這小白臉,處處向著他。這廝打起仗來有那麼一套,對付女人的本事也不小。看上去他沒有對大小姐用什麼心思,大小姐怎如此垂青於他。龍且啊龍且,你對大小姐的心意算是白費了。」

那龍且傾慕項家大小姐,項家軍眾將哪個不清楚。季布與龍且要好,見忽然殺出韓信這匹黑馬,博得了項追的芳心,心中直為龍且擔心。

小妮子手一揮,道聲:「放了他們。」眾俘虜一起拜謝,正欲離開。韓淮楚忽道:「且慢!」

季心看不明白,問道:「韓少俠,不是你要放了俘虜嗎,為何阻攔?」

韓淮楚緩緩走到朱雞石屍體前,割下頭顱,交到一俘虜手中,說道:「把這首級帶回去。」

眾人大奇。項追禁不住問道:「這首級乃是你的功勞,怎麼不要了?」韓淮楚微微一笑,「今日吾軍大敗,這份功勞韓某無心情領受。」

大家聽得心頭一沉。斬殺敵軍主帥,與幾乎全軍覆滅相比,又算得什麼?

那些俘虜接過朱雞石首級,飛也似跑開,貌似生恐項追改變主意。

韓淮楚看著那些俘虜去得遠了,忽然說道:「諸位可知我剛纔此舉,意欲何為?」

眾人又是一奇,「難道韓信送回朱雞石屍首,還有別的什麼用意?」

項追最是心急,脫口而出:「你故作神秘幹什麼?有什麼話快說出來便是。」話一出口,又覺這態度極其惡劣。她平日就是這麼蠻狠,對項家軍眾人如此說話慣了,可此時面對的是俊雅與智慧集與一身的韓信韓公子,她心目中的妙郎君。項追心中惴惴,不知她的韓公子聽了此話會不會生氣。

韓淮楚也不與她計較,笑問道:「諸位為何興師而來,與楚軍交戰?」季心道:「吾等為救沛公劉邦而來。」韓淮楚又問:「如今沛公何在?」季心答道:「被楚軍圍困,危在旦夕。」

韓淮楚便道:「沛公危在旦夕,吾等若不救他脫困豈不有辱使命?吾之舉,是為救沛公也。」

眾人聽得瞠目結舌,簡直懷疑聽錯了。兩萬大軍,如今只剩下一千來騎,這韓信竟還想去救劉邦,不被楚軍吃掉就算萬幸的了。

他們卻不知,韓淮楚此時想到的是,劉邦是他的未來老闆,又有伊人張良身在沛縣,焉能不救。那劉邦乃是真龍天子,若任劉邦被楚軍所滅,不僅韓淮楚不答應,連老天也不會答應。

季布哈哈大笑:「韓少俠你莫非異想天開。以吾區區一千餘人,還想救那劉邦?還是逃回吳中保命算了。」

韓淮楚一指那滔滔丹水,笑道:「你想逃回吳中,可過得了這河么?」

季布頓時啞口無言。他們從吳中而來,過這丹水時,有開路兵砍樹扎筏渡河。可此時那些木筏早已被河水沖了個沒影。步兵盡沒,那開路的斧頭,鋸子,錘釘,繩索均遺失在大營。亂軍之中,有誰會想到帶上這些物事。

這千餘號騎兵渡河可不是容易的事。縱然能找來舟楫,也只是少數,只能一船船慢慢地來。若渡到一半,那楚軍追至,豈不將未渡河的兄弟性命留在了丹水北岸?

季心疑惑道:「難道韓少俠要殺回去,與楚軍決戰?」

「這也敢想!」韓淮楚只是好笑,搖搖頭道:「以區區一千餘騎,與敵大軍三萬決戰,無異送死。」

項追再也忍不住,快聲問道:「不與楚軍交戰,怎救得劉邦?」

韓淮楚微笑地看著項追,心想這小妮子這副急性怪不得會吃了敗仗。他不急不慢露出底牌:「難道那沛公不能自己脫困,殺將出來?」

弄了半天大家才明白韓信的用意。季布冷笑道:「那沛公若能突圍,就不用我項家軍來救他了。」

韓淮楚搖頭道:「季將軍此言差矣。那沛公先頭不能突圍,是因楚軍防禦森嚴。如今其主帥授首,必軍心大亂。若能吸引敵軍,分兵撲殺吾等,其防禦必然有隙。再送信與沛縣,沛公便有突圍之機了。」

季布聽了此話,除了佩服,還是佩服,「這韓信真是能想!他竟要以這一千騎兵為餌,來吸引楚軍主力救那劉邦。到時劉邦沒有救得,這一千名吳中兒郎可要葬送於此了。」

項追卻聽得此話有些道理,追問道:「那沛縣陷入重圍,如何與城中取得聯繫?」

可恨這韓信這時又賣起了關子,不說個清清楚楚。嘿嘿笑道:「這個韓某自有辦法。」

季心倒很謙虛,來向韓淮楚討教:「楚軍勢大,如何吸引敵軍,又能保全吾弟兄的性命?」

韓淮楚便道:「吾等與敵軍用游擊戰術,略施騷擾,一戰即退。楚軍騎兵精銳盡喪於此,步卒如何能追得吾等。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疲我打。惹得那楚軍終日不得安穩,不得不分大軍圍剿,便是沛公突圍之時。」

這話說得明白。兩條腿的步卒,哪有四條腿的騎兵跑得快?騎兵戰力,當在步卒五倍以上。一千騎兵,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要想盡殲這支項家軍,楚軍非得傾大軍來不可。

至於那游擊戰術,季氏兄弟也不是新投行伍的初哥,不用韓淮楚說得太清楚。

季布此時已領悟了韓淮楚的深意,心中有了點贊同。但還有個結未解,便問道:「若楚軍派大軍圍剿吾等,又如何應付?」

韓淮楚問道:「可有此處地圖?」即有人呈上一張羊皮軍事地圖,上繪丹水兩岸山川地貌。韓淮楚一指一處高坡,毅然道:「咱們就上芒碭山!」

他手指之處,正是芒碭山南麓,位於丹水上游,離此處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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