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湖泛舟任逍遙 第九章 引火自焚

只聽營寨內一片吶喊,也不知有多少敵軍到來。秦軍四下放火,將那齊軍大小軍帳燒得噼啪作響。時至秋冬之交,氣候乾燥,那火越燒越旺。馬廄內戰馬受驚,紛紛掙扎欲脫韁而出。

齊兵皆在營中睡覺,及聞殺聲慌忙起身,已是人不及甲馬不及鞍,如何能夠迎敵?秦軍從四面湧入,逢人便殺,好似砍瓜切菜一般。

一位老者牽著一匹馬匆匆奔到田儋王帳,呼道:「徒兒,快快出來隨師傅逃命,再晚就來不及了!」卻是聖劍門掌門仲孫玄華。

那田儋聞到喊聲,慌忙披掛在身,走出帳來。

田儋正欲上馬,恰逢一彪秦軍殺到。正中一人,八尺長短身材,年約四旬,一副紫膛臉,生得豹頭環眼,燕領虎鬚,正是那秦軍大帥——涇陽侯章邯。只見他挺槍一搠,直取田儋,勢道剽悍沉猛!

田儋酒醉後韃伐兩位艷妃一夜,早已腿下打軟。不敢硬接,急忙俯身一滾,堪堪從槍尖下滾過,姿勢狼狽至極。

早有仲孫玄華閃過近前,高聲道:「章邯休得猖狂!待老夫來會你。」章邯嘿嘿一笑,說道:「前輩武功高強,章某自知不如。但吾有千軍萬馬,要想殺你,何用本侯親自動手?」說罷伸臂將那長槍一展。

斜刺里衝出一隊弩手,手持秦軍特有的強弩,將仲孫玄華與齊王田儋包圍起來。那一枝枝三棱形的箭頭泛著冷冷的寒光,如同勾魂的使者,令人不寒而慄。

仲孫玄華冷笑一聲,說道:「你縱有強弓硬弩,又怎奈我何?」左手將田儋摟腰一提,右手持劍,足尖一點,二人如兩隻大鶴,已衝天而起。

章邯高喊一聲:「放箭!」只聽「嗖嗖」之聲不絕,一群秦軍弩手扣動青銅板機,射出一天箭雨。

仲孫玄華長臂一揮,斬將劍舞出一幕玄光,將一天箭雨悉數擋在身外。他與田儋那身影卻毫不停留,在眾弩手頭頂掠過,眼看便要脫出重圍,與前來救駕的齊兵會合。

章邯暗道可惜。若這兩人脫出圍困,再想擊斃這賊王田儋,哪裡還逮得到機會。

只聞一聲利嘯直穿天籟,一條銀龍劃破夜空,勢如穿雲裂帛,追魂奪命,直指半空中的仲孫玄華。

這一銀龍正是英布擲出的飛劍。那秦軍先鋒英布從另一面攻入齊營,一路擋者披靡,這當口恰恰趕到。

仲孫玄華單手舞出的光幕,將那秦軍射出的一天箭雨都擋住了,卻擋不住這飽挾英布妙虛真炁的飛劍。「噗」的一聲,那飛劍穿過光幕,正釘在仲孫玄華胸口。

仲孫玄華便如斷線紙鳶從空中跌落下來,「砰」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死前一雙銳眼睜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英布這一擊竟能洞穿自己拼平生功力織成的一道劍牆。

齊王田儋受此一嚇,酒醉早已醒個沒影,足下也不軟了。顧不得師傅身亡,搶過仲孫玄華手中斬將劍,一陣亂砍亂劈,便欲從人叢之中殺出一條血路。

秦軍陣外一人高聲呼喊:「王兄休驚,吾來救你!」卻是那田橫領著一幫齊將趕來救援。這幫齊將多是聖劍門門人,武功高強,眼見便在秦軍中劈出一條血路,與田儋合到一處。

田儋一見大喜,喊道:「王弟來得正好,快助寡人出去!」

英布嘻嘻一笑:「想要救你王兄,須過小爺這一關。」雙臂一展,如翱鷹般飛到齊將之前。

妙虛宮宮主英布這一出手,場中形勢立變。二十餘齊國上將,在他墨子劍法之下,竟無三合之將。

章邯覷得機會,挺著一桿丈六長槍縱馬搶到田儋身前。高聲喝道:「賊王哪走!還不受死!」綽槍便往地下一刺。

田儋慌忙舉劍來迎。若在平日,他這聖劍門的高徒也擋得章邯一擊。但田儋昨夜已被酒色掏空,又久戰秦兵力乏。章邯這一槍人借馬勢,居高臨下,田儋竟擋不住。

只見田儋雙膝一軟,人半跪了下去。一位秦軍軍侯眼疾手快,持長矛在田儋胸前一紮,頓時斗大的桃花在田儋衣甲綻放開來。

田儋悶哼了一聲,只說了一句:「王弟快走,為寡人報仇!」話畢便頹然倒下。

那田儋在陳勝稱王后不久便已起兵,做了六個月的齊王,就此喪命。

章邯哈哈大笑,拔出劍割了田儋頭顱,系在馬鞍。此番伐魏,原本只是想對付魏咎,想不到竟親手斬殺了齊王田儋,真是意外之喜。遞給秦二世胡亥的功勞簿上,又可以大書特書了。

田橫看著王兄遇害,目眥俱裂,舞著一把長劍如同潑風,只欲殺入秦軍陣中與章邯拚命。卻有田顯等眾將眼見救不得田儋,阻住田橫,強拉著他逃命去了。

※※※

這齊營殺得血流成河,那魏營也戰得屍骨如山。原來章邯的胃口不小,這一夜突襲齊營不說,連魏營也要劫了。兩面開打,膽量可謂驚人。

魏相周市今日聞得齊軍捷報,正在慶幸。見章邯分兵迎戰齊軍,便有所懈怠,未曾加兵設防。哪料章邯這老狐狸,竟令董翳與司馬欣乘夜劫營。

這周市也太大意。這劫營本是他用過的招數,他就沒有想到章邯要用這一招來對付自己。這等庸才,只能誤己誤國。

至秦軍殺入寨中,魏軍兵馬大亂,已是潰不成軍。

周市提刀上馬,領著一幫殘兵敗將奪路而走。忽一彪軍殺出,乃是秦國名將蘇角,將周市眾人衝散。

魏軍六萬大軍被秦軍如風捲殘雲般消滅殆盡,那在魏國權傾朝野的周市的最後結局是:為暗弩所傷,死於亂軍之中。他那周公第二沒有當成,卻做了箭下亡魂。

※※※

魏宮大殿之上,文武咸集。眾人皆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彷彿有大難臨頭。

只要秦軍攻破城池,那榮華富貴將如過眼煙雲,而他們的人頭也將落地。

魏王咎眼眶深陷,臉色白的瘮人,往日那春風得意之態絲毫不見。

剛剛有那敗軍逃回臨濟,哭告周市死訊。魏咎對那周市之死倒是不怒,怒的是一戰損失了十萬大軍。

這些士兵皆是周市起事時招攬的老卒,經歷過數場大戰,與後來徵招的新兵戰力壓根不能相比。魏國那些兵器戰馬,有好的都往這支隊伍里塞,丞相的軍隊是大媽生的,其他的隊伍都是後娘養的。

周市已死,魏咎再毋須對他假以辭色,在殿上破口大罵道:「這無能鼠輩,不聽太僕陳平之言,妒賢嫉能,誤了寡人的江山社稷。」

他罵得痛快,卻不想自己的江山社稷是怎麼得來的。

怒歸怒,這秦國大軍擊潰了魏軍的主力,接下來當然是要來取他魏咎項上人頭的。

諸侯的援兵已沒了指望。齊兵大潰,這一戰連齊王的性命都賠上了,自然是沒法救他大魏的江山社稷。派到東海郡的使者,被楚國實力派人物——上柱國秦嘉拒之門外,吃了個閉門羹。

還有那派往趙國的太僕陳平,竟玩了個人間蒸發。只派了一個隨從回來報訊,算是上對得起他魏咎的厚恩了。

原來陳平去了邯鄲,對接待之人報自己來意,一連數日,竟不得趙王歇的召見。

那陳平便上竄下跳,又是走師兄李左車、陳余的門路,又是以重金賄賂趙王寵宦郭禮。把種種手段用盡了,那趙歇只是不見。

陳平滯留邯鄲等得焦急,便去尋李左車打探消息。李左車念在師兄弟情分,告訴他真相道:「吾王懦弱,畏秦軍如虎。那秦軍不來攻打趙國他已覺萬幸,要他出兵救援你魏國,想也別想。」

陳平方信黃河裡遇見的師兄韓信之言。他自覺有辱使命,無顏回見魏王,便將印信與一卷書簡留在驛館,自個兒不知去向。

那陳平的隨從回到臨濟,入到大殿,呈上陳平留下書簡。魏咎閱畢,將那書簡往階下重重一摔,怒道:「陳平那廝,自稱鬼谷弟子,有縱橫捭闔之能,卻原來不過如此!」

魏咎便開廷議與群臣商議對策。那一幫朝臣,不少是魏咎招賢榜招來的,當初口若懸河,自詡有安邦定國之才。此刻一個個腦袋恨不得縮到脖子下,惟恐被在王座上的魏咎看到。

那魏咎連點了幾個重臣之名,那些平日里高官厚祿的「愛卿」,此時也拿不出什麼主意,裝模作樣支支吾吾。

眾臣皆是心知肚明,秦軍大兵壓境,除了投降還有什麼辦法。

只是那「投降」二字無人說得出口。投降秦人是什麼結果,有被秦二世胡亥斬了頭的張楚大將宋留為榜樣,不說也知道。那魏咎身為反賊之首,又豈會有好的下場。

忽有人來報,三晉盟副盟主張良張子房先生來到城門,遞給守兵一封書信。

那張良在泗水用矯旨三道,退去了魏相周市的大軍。又用一系列手段,幫助劉邦奪回被占城池。他雖昔日與魏咎同在三晉盟,此時已成了魏國的敵人。想不到那張良竟有膽量再次來到魏國。

魏咎急忙問道:「張子房何在?」來人稟道:「子房先生呈上書信後,便飄然而去。」魏咎又問:「他去時可留下什麼話沒有?」來人答道:「子房先生雲,他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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