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蓉娘的心事

武三思的下場李賢沒有去打聽,只不過,這樣的大事,縱使他不去問自然也有人來告訴他。這不,蓉娘一邊給他梳頭,一邊就在那裡笑吟吟地說:「要說皇后娘娘這件事處置得還真是讓大家拍手稱快,武家人好幾回進宮的時候,都是對大伙兒吆五喝六的,可想而知在外頭有多專橫。如今全都貶出京,聽說外頭的大臣也都在那裡念叨娘娘賢德,不像別人那樣重用外戚呢!甚至還有人說,娘娘比長孫皇后……」

長孫皇后四個字一出口,蓉娘方才醒悟到失言,慌慌張張四處張望了一下,見沒有人方才放下了心,但還是不忘關照道:「六郎,你可千萬別把我剛剛的話說出去,否則我就死定了!要說沛王殿下還真是個好樣的,當街怒打紈絝,如今四處都傳開了呢!」

李賢如今事情多,不再像以前那樣三天兩頭往這裡跑,但每次來還是不忘給蓉娘捎帶一點東西。此刻,聽蓉娘在那裡交口稱讚沛王,他心裡極為得意:「那是,我家沛王殿下是什麼人,當然容不得武三思這樣的小人恣意,不打他一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蓉娘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一不留神扯斷了李賢的兩根頭髮,聽到下頭哎喲一聲,她便沒好氣地啐道:「盡胡說,沛王殿下哪裡會像你這麼貧嘴!」說完又故意扯了扯李賢的一把頭髮。

李賢沒料到她有這一招,呲牙咧嘴了一陣子便不敢亂動,好半晌等頭髮梳好了,他便笑嘻嘻地扭頭謝過,冷不丁瞥見蓉娘臉上飄過一絲紅暈,頓時心中大奇。

「蓉姐,你不會是在暗戀沛王殿下吧?」

「你這油嘴滑舌的小鬼,盡胡說八道!」蓉娘揚手作勢欲打,卻哪裡夠得著泥鰍一樣的李賢,見他三兩下逃到門邊,她方才嘆了一口氣,「人家說一如侯門深似海,這宮門比那侯門更甚。我在宮裡頭已經待了七八年了,如今既不知道家裡人怎麼樣了……」

「也不知道家鄉的情郎怎麼樣了!」

被李賢這麼一打岔,蓉娘頓時氣急敗壞,狠狠地把手中那盒胭脂丟了出去,恰好正中李賢額頭。然而,一見他在那裡捂著頭直嚷嚷痛,她又發慌了,三兩步奔上前去替他揉捏了一會,見其滿臉促狹的笑意,頓時明白自己上了當。

「就知道裝模作樣糊弄人,真不知道沛王殿下怎麼慣的你!」

「蓉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計較那麼多嘛!」李賢嘿嘿笑了一聲,一偏頭避過了蓉娘的巴掌,「蓉姐你要是真有情郎,說出來我幫你參詳參詳,宮門雖然深,但也不是一定出不去的!」

「出得去又怎樣,我都已經二十歲了,早就過了青春年華。」蓉娘放下了手,痴痴笑了笑,彷彿想起了以前的往事,「他如今也過了二十,應該早就成親了,說不定兒子也已經滿地亂走,哪裡還會記得我這個苦命人?」

李賢沒料到真的勾起了蓉娘的傷心事,又見她的眼淚珠子一顆顆墜落了下來,頓時著了慌,連忙從袖中掏出帕子踮腳去擦。好容易擦乾淨了,卻只見蓉娘臉上一道白一道黃銓都是印子,竟是個大花臉,他不由得又是一陣窘迫。

蓉娘看到李賢呆愣愣的樣子,回頭看了看鏡子,嘴邊露出了一絲苦笑:「這不干你的事,我都已經人老珠黃了,不得不靠這些脂粉掩蓋。趕明兒真的老到不中用了,還不知怎樣呢!」

見蓉娘意興闌珊地坐下來重新補妝,李賢連忙殷勤地上去遞脂粉,見蓉娘的發間露出了一根白髮,眼角微微露出了几絲魚尾,登時覺得異常刺眼。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老媽武后雖然已經年滿四十,卻仍舊是滿頭烏黑沒有一絲雜色,臉上就連皺紋亦很少見。

「盯著我看作什麼?」蓉娘一回頭見李賢獃獃地看著自己,不由嗔了一句,隨後又嘆了一聲,「你說我暗戀沛王殿下,其實這宮裡有幾個女人不想攀龍附鳳?雖說忌憚皇后娘娘的厲害,不敢打皇上的主意,但是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早就有無數眼睛盯上了。太子是儲君,身邊的女人也是要層層挑選的,但沛王不同。我是不指望了,但這院子里還有青春年少的,成天梳妝打扮沒人看的寥落,又有幾個人懂?」

說到這裡,她忽然自嘲地嘆了一聲:「我真是瘋魔了,和你說這些幹什麼,你又不懂!」

「我懂!」李賢脫口而出,話才一出口就後悔了。面對蓉娘詫異的目光,他只得硬著頭皮道,「要是蓉姐願意,我去和沛王殿下說說,把你調到他那裡去可好?」

「你個小鬼哪裡有這麼大本事?」

蓉娘一指點在李賢額頭,沒好氣地道:「皇后娘娘掌管宮事,就算沛王殿下被你說動了,那也得要娘娘點頭。到時候娘娘問起為什麼要調我,你讓沛王殿下怎麼回答?」她輕輕搖了搖頭,又伸手在李賢的右頰拍了兩下,「六郎,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其實我也沒什麼不知足的,這裡已經比尋常宮女的境遇好多了,何必去做出頭鳥惹人嫉妒?」

李賢何嘗不知道這樣做要冒很大的風險,剛剛也只是一時情急方才忘了其他。皇子身邊不容底細不明的人,要是他真提出來,只怕非但人調不過來,反而會害了蓉娘。要知道,老媽的情報網那可是第一流的,誰知道哪裡有她的眼線?好在這些尋常宮女不是老媽情報重點,料想沒幾個人盯著,否則,他的那點小名堂早就被人拆穿了。

「蓉姐……」

「好了,別這麼哭喪著臉,你不是老嚷嚷頭痛么,我給你按按!唉,早知如此,就應該待會再給你梳頭的,白費了一番功夫……」

聽到蓉娘的嘟囔,李賢連忙坐好,很快,頭髮就被嫻熟地解開了,緊接著頭皮上傳來了陣陣推按的感覺,綳了好幾天的神經彷彿在這一刻都放鬆了下來。這樣的好技藝,這樣的好人品,要是不能弄到自己身邊就真的可惜了,只是,他該用什麼借口行事呢?對了,他的太子老哥李弘最近似乎被那些太傅之類的整得很慘,每天就在東宮兩儀殿和武后那裡之間三點一線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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