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雲動

清晨,顧天澤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懶貓抱進馬車裡安置妥當,準備回永壽府。

定國公夫人同定國公在書房枯坐一整夜,彼此毫無交流,定國公的沉默冷漠徹底挫傷定國公夫人的心,她哭了一整晚。

恨丈夫無情薄倖,恨顧天澤專克她。

當聽說顧天澤準備離開後,定國公夫人幾乎坐不住,如今也只有顧天澤能確保她地位。

她望了沉默的定國公一眼,「阿澤本答應我常住國公府,今兒那邊一有喜,您就不疼他了。」

定國公嘴唇抿得緊緊的,為打顧天澤那記耳光……他整整後悔一夜,「別把昨日的事情怪在她頭上。」

「不怪她?怪我,怪我沒本事,沒姿色,沒心機,怪我籠絡不住您,讓我生下的兒子們受苦。」定國公夫人自嘲般的冷笑,「是你變了,還是我變了?若是曉得有今日,當初你我為何要拚命求得太祖高皇后的恩典?當年我……我嫁去別家,許是還能存一分美好的回憶。」

定國公很是痛心,「你後悔了?」

「你我還能像以前一樣嗎?」

「……不知道。」定國公搖頭道:「我不知道,柳兒,她已經有了身子,我不能放棄她,她同當年生下老四的侍妾不同,她……柳兒同她相處,便會明白她的寧靜,淡然,她從未想同你爭什麼,一直安安分分的處理榮國公府的一切。」

「安安分分的把你的心都拽走了,我昨夜一直在想,從我嫁進顧家後,府上那麼多的事兒,你口中不說,但心中一定怪我屢次進宮。可如果不是我,不是阿澤,你死命守護的顧家能有今日?你知不知道你領兵出征那幾年,我沒睡過一個安穩覺。老太太把一切交給我,說是看重我這個兒媳婦,便是我為顧家累死了,都得念她好。顧家上下都是我操持著,你領兵在外,稍有不順就會引起很多的爭議,顧家又是皇后的娘家,被整個朝廷上的人注視著,我過得有多難?」

「我也想安分,我也想淡然,也不想同國公爺拌嘴,難道只有她會籠絡您,關心您,體貼您,我就不會?」

「我們是少年夫妻,我比她付出多,也比她了解你。」

「柳兒……」

「這些年磨光了我的美好,在您眼中我成了不可理喻,只求富貴,不顧兒子的叼婦。皇上說我變了不再對我另眼相看,你說我百般不對,怪我不疼阿澤,怪我讓你……讓你頭上頂著綠帽子,可當初你為何不說?一切都是我的錯,阿澤怨我,我也……也恨他,這你難道不知?你為何不同我說明白?」

定國公夫人冷笑道:「您總是擔心顧皇后因無子後位不穩,擔心陛下辜負昔日對顧皇后的誓言,憂心顧家盛極必衰,你不信陛下有情有義……在我看來,你比陛下更無情!」

定國公身體晃了晃,痛苦之色溢滿雙眸,苦澀道:「我……我陪著你就是。」

「你心都不在我這,我留你有何用?」

「……」

書房外,奶娘傳話:「夫人,三少爺回侯府去了,太夫人領人去榮國公府,傳話來說,請國公爺。」

定國公左右為難,備受煎熬。

過了好一會,定國公起身面帶幾分悵然,保證道:「母親召見,我不得不去,柳兒,我就去坐一坐,一會便回來陪你。」

他走後,定國公夫人砸了書房能砸的一切,嚎啕大哭,「我恨他,恨他。」

「主子!」

「一切都成了我的錯,當初我懷阿澤的時候……如果小產了該多好?該多好!」

「話不能這麼說,沒三少爺,您過得更難。」

「是嗎?」

定國公夫人哭倒在奶娘懷裡,嗚咽道:「我不知道是該疼他,還是恨他。」

「三少爺是您身上掉下的肉,您也是疼他的,昨兒只有三少爺全心為您,世子和二少爺還是向著國公爺的,您用心疼三少爺,總不會錯。」

「你還不明白我再疼他也改變不了什麼。」

「……主子。」奶娘見定國公夫人臉上的厲色,心一顫,「您別聽人亂說,三少爺……」

「如果我毀了他一輩子守護的顧家,你說他會不會後悔對我薄情?」

「奴婢求您,求您別這麼想,就是您不為三少爺考慮,也得想想世子他們啊,顧家一旦失寵,就是眾矢之的,世子他們前程都毀了。」

奶娘扶正定國公夫人,額頭都磕出了血,「奴婢曉得最近總有妖僧在您耳邊噪舌,您也看得出顧家缺不了三少爺,一旦三少爺有個好歹,光陛下的怒火就……」

「陛下?」定國公夫人笑容詭異,「你放心,我在意世子他們,很在意。」

這話聽著就不怎麼讓人安心,奶娘還想再勸說,可惜主子的狀態根本聽不進去,便想著以後妖僧再登門,她一定拿掃帚把妖僧轟出去。

沒妖僧的迷惑,主子也不會東想西想亂本性。

……

天算奉詔入宮,他雙目重現光明,但比正常人來說視力還是要差一點,不過能親眼見到豐富多彩的顏色,看清楚人的面容,天算很知足。

他心底對唯一的好兄弟顧天澤最為感激。

不僅顧天澤幫他尋醫問葯,還幫他促成同孔四的良緣,衍聖公已經默許了這門婚事,天算猶記得當初顧天澤直接去衍聖公代他提親的情景,不是王芷瑤聞訊去得及時,並搬動西寧公親臨,顧天澤同衍聖公之爭怕不會落得皆大歡喜的結果。

衍聖公府在文臣,百姓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天算並不想因為他的婚事讓衍聖公記恨了顧天澤。

「你有沒有算出阿澤的命兒?」

「……」

天算壓下想入非非,嚴謹的回道:「陛下,阿澤新娶之婦是一顆福星。」

「福星?你不是偏朕?」

「臣不敢亂說,有她在阿澤身邊,阿澤死劫可解,而且於陛下也有幾分的好處。」

「朕倒是想聽聽你說的好處指得是什麼?」

乾元帝寬了寬茶盞,一慣不相信命格之說,不是有人突然提起顧天澤死無全屍的話,他也不會把天算叫進來。「朕富有天下,用不上她這顆福星,她能破除阿澤死劫,朕已經極是滿意了。」

天算算是領教乾元帝的自負,溫言:「天命之說,變化莫測,天心本慈,留有生機,然一絲改變便可使得命盤巨變,臣夜觀天下,用上古占星之法推斷,紫薇星受西方夜煞星侵襲,星光暗淡,陛下是天下之主,紫薇星多以示陛下,臣請陛下最近出行多帶侍衛,或是在宮中。等到天象再變,紫薇星便可重複光明。」

「朕不知你還懂得上古觀星術。」乾元帝並不怎麼在意,「朕知道紫微星為帝王星,不過朕看紫微星好好的掛在天上,歷代帝王龍歸大海,也沒見紫薇星隕落,莫非紫微星只能照到朕?」

「陛下……」

同不信星象的皇帝談論星象實在是很難的事,說複雜了,陛下不懂,說簡單了,又達不到效果,而且天算也不敢過多泄露天機,一來命數變化,天機也跟著變,二來泄露天機會早報應的。

他剛剛同心愛的小姐定親,不想遭受天譴。

私心上說,顧天澤值得他豁出一切,天算同乾元帝只是君臣。

天算跪地道:「臣請陛下三思後行,陛下一人系天下安危,國朝離不開您,百姓離不開您。」

「行了,你不必為朕歌功頌德。」乾元帝笑著搖頭,「朕多當心就是。」

天算慢慢起身,心知陛下不信自己,不如一會同阿澤說說,起碼阿澤的話,陛下還是在意的,同阿澤說話,不用像對陛下過多的顧及。

他眼睛復明後,對占星術越發的純熟,一些以前只能憑著感悟的星象親眼所見後更容易推斷出吉凶。

紫微星此次被煞星所侵,並非是玩笑,也不是小災,弄不好會弄得山河變色,進而影響許多人的命運,天算心潮一動,掐指算來,越算越覺得心驚肉跳。

「天算!」

「陛下叫您。」懷恩公公推了推面色略白的天算,提醒道:「您走神了。」

「臣……」

天算又要跪下請罪,乾元帝抬了抬手臂,「不必跪,你們這些推演八卦時不時的心潮一動,朕都不好怪你們,罷了,你們的『心潮』朕不明白,朕不求你為國朝祈福,延續國朝的氣運,朕一直認為,只要皇帝做得好,天下就不會動蕩,江山必然穩固。」

「有道是一分天命,九分人為,陛下才是英明之主,通透之人。」

天算心悅臣服,有多少帝王因秘辛天命,國運,長生不死而耽擱國政,「有您為君,是天下蒼生之福,因此陛下更要保重龍體,您正值壯年,合該再秉持江山百年。」

「你倒是句句不忘提醒朕。」乾元帝笑道:「百年?朕不敢奢望。朕去那日,有百姓,官員為朕落下真誠的哭兩聲,叫兩聲回魂,朕就知足了。」

乾元帝抿了口茶水,嘆息:「也許是朕的妄想,早些年朕殺戮過重,最近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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