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意外

馨娘?

偷聽著的謝姝寧微愣,這顯然是個女子的名字。胡家卻只有兩個女的,除了名喚冬雪的閨女外,能叫馨娘的人,也就只有胡大嬸一個。

她正想著,站在院子里說話的胡大叔略帶疑惑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們是誰?」

他問來者是何人,卻並沒有否認家中有個叫馨娘的人。由此可見,謝姝寧心中所猜的怕是八九不離十,這個叫做馨娘的人,就是他們白日里見過的胡大嬸!

院子里忽然寂靜了下來。

謝姝寧不知外頭究竟發生了何事,心中一悸,不由下意識伸手抓住了圖蘭的胳膊,抓得緊緊的。

夜裡有陌生人叩門,已足夠叫人心中不安,但既不是尋她的,本同她沒有什麼干係。可偏偏,方才說話的那個少年聲音,叫她想忘也忘不掉。成國公世子燕淮,半夜三更竟跑到了這樣偏僻的小山村裡尋個農婦?

據上次一別,時日已然不短。謝姝寧出宮那日,恰巧在皇城入口同他擦肩而過。

她出宮,他卻是入宮。

眼下這樣的時節,燕淮若是無事,定然不會時時往宮裡跑。所以,他入宮為的只能是燕家的事。

謝姝寧又是親身在御花園撞見過他跟汪仁同行的,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狼狽為奸,也不是不可能。肅方帝近些日子怕是過得不好,汪仁日日在他跟前近身伺候著,能吹的風,可一點也不比後宮的嬪妃少。

她雖然還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是依她所見,燕淮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該從世子爺成為國公爺了。

小萬氏前世不是他的對手,這一世,她也並不看好小萬氏。

她同燕家的那門親事,也是從一開始便不打緊的。

然而這一刻,謝姝寧忽然莫名慌張了起來。

燕淮夜訪胡家,究竟是為的什麼?

院子里,胡大叔忽然「哎呀」了一聲,而後幾人的說話聲便猛地低了下去,屋子裡的謝姝寧便一點也聽不清楚了。

旋即,院門發出依舊叫人牙倒的「吱呀」聲,不知被誰給關上了。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夜裡迴響著,直接往胡大叔夫婦今夜睡著的屋子而去。

謝姝寧屏息,仔細分辨著裡頭的腳步聲。

胡大叔的腳步聲很特別,因他腳上著的鞋子不同,又是成日里下地上山的農家漢子,走路時的聲音同他們都不大想相同。

燕淮幾人的腳步聲又尤為的輕巧,似夜裡的貓,走過了卻沒有留下動靜。

這是練家子的腳步聲。

輕盈迅捷,又或是穩重有序。

即便是急切的時候,他們的腳步聲聽上去亦是不容易亂的。

而這幾個腳步聲中,胡大叔的腳步邁得極大,幾乎是踉踉蹌蹌地在往前沖。

不多時,腳步聲沒有停歇,只在推門的動靜響起時略微頓了一頓,便似乎已閃身進了屋子。

進了裡頭,謝姝寧就不大聽得見響動,眉頭微蹙。

好端端的,在這種地方竟也遇見了燕淮,可實在不是什麼好事。難不成,他也在找金礦?

謝姝寧一凜,方要吩咐圖蘭悄悄去打探一下,燕淮究竟是來做什麼的,他們口中的那個馨娘又到底是不是胡大嬸。可她的話還未來得及出口,便看到圖蘭趴在了窗邊,從窗欞縫隙里往外張望。只看了幾眼,她便回過頭來壓低了聲音同謝姝寧道:「小姐,堂屋的燈亮了。」

「哦?」謝姝寧亦跟著俯首去看,果然看到胡家堂屋的燈亮了。

裡頭人影重重,一時卻看不清究竟有幾人。

火光微弱,只寥寥一星映在窗上,昏暗得很。謝姝寧盯著看了幾眼,沒看出什麼名堂,遂收回視線坐定,照舊吩咐圖蘭道:「你悄悄地去探一探,莫要叫人給發現了。」他們如今身在胡家,不得不防,任何動靜都要仔細查一查才能叫人安心。

「是。」圖蘭應了聲,飛速下了炕。

開門響動大,她就輕手輕腳開了窗子,一個翻身,身影便從謝姝寧的視線里消失了。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屋外草叢裡有蟋蟀在鳴叫,一聲聲扯著喉嚨不肯停。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蛙鳴聲,也混了進來,一聲賽一聲的響亮。農家夏夜,因為鮮少有人聲出沒,顯得極清凈,可這些個小東西一鬧,就吵得厲害,叫人難以安睡。

謝姝寧卻是真的睡不著了。

即便沒有這些響聲,她恐怕也再難以入睡。

圖蘭去了一會,還沒有回來。謝姝寧忍不住扒在窗邊等著她歸來,眼睛盯著映在紗窗上的那一抹微光不敢移開。

今夜的天似乎尤其得黑,天上無月無星,黑得沒有一絲雜色。她在心中暗嘆,明日怕是沒有好天氣了。熬過了今夜,明日若是下雨,他們就無法繼續開採,時間只會越耗越多,遠比先前所料想的更加麻煩。

突如其來的燕淮,也叫她擔憂。

其實圖蘭才走,她卻已經在屋子裡等得心急如焚,身子僵著。圖蘭悄無聲息地回來時,她的腿腳都已經發麻了。

「小姐。」

聽到圖蘭喚她的聲音,謝姝寧長舒了一口氣。氣一泄,僵硬的身體似乎也就立即重新靈活起來,她伸手揉著腿,側目看著圖蘭壓低了聲音詢問道:「可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圖蘭點點頭,隨即卻又搖了搖頭。

謝姝寧被弄糊塗了,也顧不上繼續揉腿,疑惑地道:「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來的人,是成國公世子。」黑暗中,圖蘭的聲音帶著少見的遲疑,「但是他身邊跟著個很厲害的人,奴婢不敢靠得太近,怕被發覺。」

謝姝寧點頭稱是。

且不論燕淮這一次夜行帶了誰來,至少便是他自己,亦不是京里那些身嬌肉貴的公子哥,圖蘭若是靠得太近,難保不會被他們給發現。

她讓圖蘭坐下,兩人湊近了耳語,「你做的對,不管怎樣,保全自己方才是行事的第一準則。」

圖蘭聽到她這般說,不禁長長出了一口氣,說話間這才重新堅定起來,沒了先前的遲疑不決。

她說:「世子來找的那個叫馨娘的人,就是胡大嬸。奴婢聽得不是很清楚,但隱約聽見她在哭,還提到了世子爺的生母,她叫世子爺的生母為大小姐。」

圖蘭的西越語愈髮長進,但到底不是她的母語,一些生僻、難的字眼,她時常分辨不清。但上一回在宮裡頭偷聽皇后跟淑太妃身邊宮女的談話,她有了經驗,這一次就知道怎麼摘取關鍵。

哭訴,生母,大小姐……

這幾個詞在謝姝寧腦海里漸漸匯聚成了一副畫面,緩緩變得清晰。

白日里她初到胡家時,便懷疑過,胡大嬸並不像是十足的鄉野村婦,而應是個大家婢。只是她無法從胡大嬸簡單的言行舉止間便判斷出來,她過去曾在哪家為奴。

且看胡大嬸的談吐,應也是識字的。

能讀書認字的丫鬟,身份尋常不會太低,多是小姐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

但這樣的丫鬟,又怎麼會只嫁個村夫?

謝姝寧先前沒有想明白,如今聽到圖蘭說她管去世的大萬氏叫做小姐,陡然間便想清楚了。如果她曾是大萬氏身邊的丫鬟,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為何她會嫁到這般偏僻的地方,為何燕淮百忙之中會抽空在暗夜而來。

她從田莊上趕來,亦花費了個把時辰。

燕淮身處京都,趕來平郊便需要幾個時辰,再趕來這,所花時間已是許多。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原該是他在燕家萬家皇宮多處奔波之時,他卻來尋個母親身邊已經嫁人生子的丫鬟。

謝姝寧斂目,越往下想便越覺得心驚。

這個叫做馨娘的丫鬟,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到燕淮不惜旁的,要策馬來找她?

「小姐?」屋子裡沒有點燈,伸手不見五指,圖蘭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又見她良久不曾出聲,不由得試探著喚了一聲。

謝姝寧回過神來,按捺著心中焦躁之情,搖了搖頭,輕聲道:「你可瞧見了跟著世子來的人?」

圖蘭搖頭,「奴婢不敢靠近,也沒能瞧見,只知是個年紀約二十四五的年輕人。」

「年輕人?武功很高?」謝姝寧皺眉。

圖蘭這回倒想也不想便點頭了,語氣肯定地回答道:「奴婢在他跟前,恐怕就是三腳貓的功夫。」

謝姝寧無聲失笑,這話倒是極可能是真的。她一開始想要找一個會武的丫鬟以保平安,也就只是單純的想要一個懂拳腳的而已。舅舅為她尋來了圖蘭,已是十分出乎她的意料。

但燕淮不同,他在燕家的日子定然是水深火熱,他身邊若沒有幾個厲害的角色,他只怕在回京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謝姝寧立即在心中打定主意,明日便回田莊上去,即便是大雨傾盆也不好再留。畢竟燕家的渾水,她可沒打算蹚進去。大萬氏死了這麼多年,燕淮卻在這個微妙的時刻來找過去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鬟,不管謝姝寧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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