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
有其他老師發現了不對勁。
「那邊怎麼了?」
「嚯,學生們怎麼都跑中文系學區了?」
「好傢夥,這得多少人啊這,上千?從頭都看不見尾啊!」
「不好,學生們要鬧事了!肯定是因為學校對張燁的處分!他們覺得張燁的演講沒說錯,所以才鬧的!」
「他們喊什麼呢?」
「罷課?」
「啊?他們要罷課?」
「不行,趕緊通知校領導!」
「這可出大事了!」
本來張燁有什麼事,跟其他北大老師也沒有太大關係,可是一聽到上千學生在喊罷課,這些老師們則全都面色大變,這已經不是事不關己的事了,罷課?光是聽見這兩個字,有些老師臉都綠了不少,北大總共才有多少學生啊,這一千多學生裡面,肯定有這些老師的學生,有中文系的,有數學系的,有物理系的,牽扯到了北大各個院系啊,如果他們真的全部罷課,那可真是要天塌了,北大承受不了這個後果,共和國教育系統也承受不了這個後果!
那邊。
學生們還在齊呼!
姚蜜高舉手臂嘶喊:「還我張老師!」
宋學姐大聲高呼:「還我張老師!」
全是熟面孔,全是那些在北大禮堂里跟著張燁一起罵人的學生們!
說實話,張燁在這一刻也被打動了,心裏面猛然間抽了一下,看看群情激奮的學生,扯著嗓子道:「都回去吧,大家都回去!」
李立喊道:「我們不走!」
姚蜜叫道:「罷課!」
「罷課!」李英大吼道。
周學長尖聲道:「不撤銷張老師的處分!我們就集體罷課!不上了!」
他們裡面有很多人以前根本不喜歡張燁,比如周學長就是其中之一,他還在課堂上找過張燁的茬兒。很多學生在張燁來北大的第一天,就都在私下裡討論過,嚼過舌頭,覺得張燁這種明星勝任不了教書的工作,他不適合當老師,也根本就沒當過老師,怎麼可能教得了他們這些共和國最高學府的學生?能考入北大的學生,沒有幾個不是心高氣傲的,大家在一開始,有很大一部分人壓根是接受不了張燁的,能接受張燁的一部分人,也都是喜歡他明星的一面,並非是接受張燁教師的一面。
但是,有些事就是這麼奇怪。
張燁用他的表現,用他嚴謹、幽默、讓人驚嘆的教學水平和深厚文學底蘊,一次一次地征服了大家!
從質疑到接受。
從接受到喜愛。
從喜愛到尊敬。
張燁跟北大學生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就這麼短短的日子,他已經喜歡上了這些學生,他也贏得了學生的尊重和信任!今天禮堂的一演講,更是讓張燁和學生的關係拉近了最後一步,所以明知道罷課這件事會引起重大影響,甚至可以會被開除,會被處分,但學生們還是義無返顧地出現在了這裡,因為他們捨不得張燁,捨不得這麼一個事事都跟他們學生站在一起用所有力量保護他們呵護他們的老師!
後面,二十幾個共和國的記者們扛著攝像機聞風而來,呼啦一下跑上去,有的人在原地急急忙忙架起攝像機,有的人則從學生中間擠了進去,想離近一點拍攝,但半天也沒擠進去。遠處往學校大門口的那個方向上,還能看到不少記者三步並作兩步奔跑而來,這些記者顯然不是之前在北大百年禮堂中的那些人,新來的這些記者,都是看到央視直播後知道北大出了大事,這才快馬加鞭從電視台或報社趕來的,甚至裡面還有外媒的人,金頭髮的,紅頭髮的!
場面亂套了!
記者們也都一個個神情專註!
罵完日本後,又輪到學生罷課?今天的北大,註定是這幾十年來最不平靜的一天啊,事情全趕在今天了!
「罷課!」
「罷課!」
越鬧越大!
常凱歌忙道:「都回去!」
甄書全也大聲說:「別鬧了,都回宿舍!」
曾教授道:「都聽張老師的,大家冷靜!」
他們知道,如果學生真罷課了,那事情就真的收場不了了!
然而,北大學生們卻正在怒火上,什麼也不聽,依舊喊著「還我張老師」「不行就罷課」的口號。
張燁雖然感動,卻也生氣,生氣的是那「罷課」兩個字,他怕因為自己的事牽連到學生們,禮堂罵外賓,學校方面其實已經法外開恩了,並沒有處分學生,而是就給了自己這個帶頭的老師一個停課停職處分,這算是最好的結果,如果學生再鬧到罷課,那就不是法不責眾能用上的了!
「都要幹什麼?啊!都要幹什麼?」張燁大喝一聲!
聽到這話,學生們才逐漸安靜下來,都看向張燁。
張燁指著他們氣道:「你們這是添亂!這是胡鬧!還罷課?罷什麼課!嘴皮子一張一閉,你們說得倒是輕巧!父母培養你們為了什麼?學校培養你們為了什麼?國家培養你們為了什麼?在偏遠山區,你們知道有多少孩子想上學嗎?他們渴望大學,渴望知識,可是……最終他們只能在一個小山村裡抱著幾本已經被泛濫過幾遍幾十遍的書本,什麼都做不了!你們已經得到了最好的資源,你們邁進了全國最高學府,就因為一點屁大點兒的破事兒,罷課?你們再說一遍我聽聽!」
姚蜜沉默了。
其他北大學生們也沉默了。
張燁語氣放緩了一些,「今天是我離開北大的日子,這些話,就算是我最後一次作為你們的老師,給你們上的最後一堂課,記住,無論任何時候,無論發生任何事,也不要輕易說『罷課』兩個字,因為你們永遠也不知道你們隨隨便便想不上就不上的課堂,是有多少人民教師用鮮血和生命建成的!這個課堂,我不奢求你們用生命去保護它,我只希望你們能在心裡稍微留出一塊小小的地方……去尊重它!」
遠處一個社會學的北大老師大點其頭,說得真不錯啊,這個張燁,臨走臨走了,總算是說了句漂亮話!
常凱歌和甄書全也看了張燁一眼,倆人都笑了,誰說張燁就會罵人的?看看,這貨也是能說大道理的!
學生們都聽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燁微微一笑,「好了,都散了吧,我又不是被開除了,停課而已,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複課了,到時候咱們來日方長,呵呵,大家這麼多人過來送我,我說實話吧,挺感動的,也還真是有點捨不得……」
姚蜜哭了,「張老師!」
被張燁護短過的那大三學姐低泣道:「我們也捨不得你!」
宋學姐和好多女生眼圈也紅了!
張燁道:「我走了,大家保重。」
「張老師!」
「張燁老師!」
「嗚嗚嗚……」
張燁頭也不回地上了車,一打輪兒,狠了狠心咬牙往外開,也不敢多看學生們一眼。可是當他的車子穿過學生人群後,他瞥了一眼反光,卻發現學生們竟然都緊跟在車後,上千人都跟來了!
想加速,卻又狠不下心,張燁只好將車停下,開門下來道:「姚蜜,小宋,小周,李立李英,你們幾個帶著人回去!」他能叫出名字的,也就這麼幾個人。然後他重新上車,又踩了油門。
然而,宋學姐不聽。
周學長和其他人也依舊緊跟著。
寶馬車往前開一步,他們就跟一步!
一個開車,上千人無聲跟隨,這個畫面是很震撼人的!
就算一直跟著的那些記者們,饒是見多識廣的他們,也從沒見識過這種畫面,這種尊敬,這種學生髮自內心的尊敬,是什麼也換不來的!
張燁不忍心甩開他們,慢著車速都已經快開到校門口了,學生還是不走,他一看不行,又一次下了車,看著那上千個堅持的面孔,望了望未名湖畔的柳枝,白雲,與夕陽,他微微又是一嘆。
他停下。
學生們也停下。
突然,張燁眼神泛開思緒,淡淡開了口: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在未名湖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條水草!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蟲兒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北大!」
學生們靜靜聽著,一時竟然痴了。
詩里的那種情懷,那種不舍,在每一行字里都展現的鮮血淋漓!
張燁呼了一口氣。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