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了個對臉兒。
碰見了，還認識，不說話也不合適。
姚建才打了招呼，「許大師。」
許文祥看看他，「哦，小姚啊。」
「您還記得我？」姚建才道：「您身體怎麼樣？」
許文祥嗯了一聲，「就那麼回事兒吧，可比不上你們年輕人。」
姚建才笑道：「我都四十好幾了，還年輕什麼啊。」
許文祥話中有話道：「聽你的相聲，可聽不出來你過了不惑之年，作品跟個孩子似的，想什麼說什麼，不太給你師傅露臉吧？」
姚建才沒接話，因為這個老人跟他去世的師傅是一脈的，曾經都拜過一個相聲前輩大師的門戶，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轉移話題給張燁介紹，「老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許文祥許大師，相聲界的泰山北斗。」
張燁無所謂道：「您好許大師。」
「這位是……」姚建才要介紹張燁。
許文祥擺手，倚老賣老道：「不用介紹了，我知道他，你們倆啊，現在鬧得太大了，該收一收了。」
張燁笑道：「我們鬧得大？」
你可真逗！
你們可比我們鬧得歡啊！
許文祥看著他，「相聲不是你們這麼說的，你們這樣不是把相聲發揚光大，而是在毀這門藝術，相聲是門傳承，是要一代一代人好好努力做下去的，要照你們這樣說相聲，那跟街頭小混混有什麼區別？相聲發展到今天不容易，這麼多代人的傳承下來，內容總要有些涵養和意義吧。」
姚建才道：「我跟小張也是很認真在做相聲的，我們覺得相聲的形式是多樣的，不僅僅停留在教育……」
「你懂還是我懂？」許文祥打斷了他。
姚建才也不太愛聽了，嘿。
許文祥以藝術家的身份瞅瞅他們，道：「少說點那些俗里俗氣的玩意兒，包袱里多加一些讓人回味的內容，用現在的話說，要有正能量，而不是罵這個罵那個，有用嗎？你再罵也翻不出曲藝的圈子，每個行業都有每個行業的規則，你們既然進了曲藝圈，那就得按照行業規律走，自己瞎來可不行。」
張燁說話了，「您這話我可不能裝作沒聽見。」
「小張。」姚建才打打眼色，象徵性地攔了一下。
但張燁沒聽，跟許文祥對視道：「我們就是兩個喜歡相聲的小演員，說我們覺得好的東西，做我們覺得對的事兒，跟曲藝界相聲界沒有半毛錢關係，上面承認我們也好，不承認我們也好，無所謂，我也用不著別人來承認，會不會說相聲，我心裡清楚，觀眾們心裡也清楚，就不勞別人來費心了。許大師，我敬您年長，敬您是相聲前輩，敬相聲界為了發揚相聲作出的努力，但前提是您大家不能踩我啊，誰看見我都想踩我兩腳？動不動就呼朋喚友地組團罵我？那不行！別人踩我，那我就踩回去！別人罵我？那我就罵回去！我可不管這個那個！我就這脾氣！」
「好，你很好！」許文祥顯然也被激怒了，「你師父是誰？」
這是盤道呢？
拿輩分壓人呢？
張燁樂了，「我還真沒師傅，自學成才，許大師，您可別嚇我，我膽兒小。」
許文祥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對自己愣是一點尊重都沒有，心裡的火也上來了，呼了口氣，點點頭，「好，話我已經說到了，你們既然一意孤行，那也沒有辦法，別小看相聲界，想處理你們，方法有的是。」
張燁道：「喲，那我還真想見識見識。」
許文祥一甩手，轉身就走，「晚上相聲界有個大會，會討論這件事的。」說話間，已經消失在了樓道口，然後下一刻，就聽不遠處響起噗通的一聲，伴隨的還有許文祥的怒罵聲：「誰扔的香蕉皮！」
姚建才：「……」
張燁心說色子又在給自己降低難度了。
「相聲界又開會了？」姚建才道：「針對咱倆的啊？」
張燁道：「不至於吧？咱倆有那麼大影響力嗎？」
姚建才道：「那可不一定，咱倆今天可是把整個相聲界全都給得罪了。」
往外走的路上，也不時聽到好多人在聊天閑談，通過他們的話，張燁和姚建才知道了，今晚的相聲界大會，是前陣子早就定好的，不但相聲界的一些重要人士會參加，連一些這次比賽的很多新人相聲演員也會參與進去，都被邀請了，唯獨也就是張燁姚建才這兩個例外，就沒他們倆什麼事，顯然，這大會就算不全程批鬥他倆，那也得留出不少時間來討論怎麼「弄死」張燁倆人吧。
對此，張燁一笑置之。
姚建纔則是順其自然的態度，沒轍，他已經上了張燁的賊船了，鬧到這個地步，他也下不來了！
罵吧！
看誰罵得過誰吧！
……
晚上。
張燁父母家。
門一開，露出老媽的笑臉，「回來了兒子？喲，這不是姚老師么，小燁你怎麼帶客人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啊！」
「又不是外人。」張燁道。
姚建才道：「大姐。」
老媽道：「快進屋，進屋。」
老爸聞聲也出來了，「這是……姚老師？」
「大哥大姐，您倆可別叫我老師，叫老姚什麼的都行。」姚建才買了東西過來，放在了桌子上。
「瞧你客氣的，還帶東西。」老媽很高興，對姚建才道：「我跟小燁他爸老看你演的電視劇，真好，後來才知道你跟小燁早就認識了，我還一直讓他叫你來家裡吃飯呢，這小兔崽子也不理這茬兒。」
姚建才笑呵呵道：「我也早想來您家拜訪來著，就想見識見識能教育出我張老弟這種奇人的父母到底是什麼樣的。」
老媽笑得合不攏嘴，很愛聽這話，「沒有，我們倆從小到大也沒怎麼管過他，都是小燁自己有本事。」
鈴鈴鈴。
張燁電話響了，是大妹妹打來的。
「哥，你在哪兒吶，我跟彤彤萌萌都在外面呢，請我們吃飯唄？」大妹妹曹丹道：「好長時間都沒見你了。」
張燁笑道：「我跟我爸媽家呢，你們來不來？」
「啊？好啊，我們去！」曹丹道。
半晌後，三個妹妹就蹦蹦跳跳地來了家裡。
「哥！偶像！偶像啊！」二妹妹進屋就喊。
三妹妹也叫道：「哥你今天跟直播上太帥了有木有！哈哈哈！罵得太痛快了！那《我要反三俗》簡直神了！」
大妹妹噗嗤笑道：「最關鍵是連評委都被罵走了兩個，也就咱哥那張嘴皮子有這個本事了！舌燦蓮花啊！」
張燁微笑，「一般一般吧。」
三妹妹突然一看沙發上的人，「啊呀，老姚！」
張燁老媽拍了她腦袋瓜子一小下，「老姚也是你叫的啊。」
「嘻嘻，現在大家都這麼叫呀，親切。」幾個妹妹又圍住了姚建才，唧唧喳喳地東問東西起來。
家裡一下熱鬧了。
開飯後，飯桌上的幾個妹妹也沒停嘴。
老爸插了一句，「小燁，你們那麼損人，沒事吧？」
張燁不以為然道：「多大點兒事兒啊，許他們罵我，不許我罵他們啊？罵的就是這幫孫子！」
姚建才說：「對！」
這時，正拿著手機刷新聞的三妹妹忽然道：「呀，相聲界開大會了，你們看你們看，說什麼討論相聲如今的亂象，討論相聲藝術該怎麼發展，該怎麼抵制一些低俗的作品和演員，靠，這不是就說我哥呢么！還開這麼大的一個會好幾百號人聚集籌劃怎麼收拾我哥？他們幹嘛啊要！」
張燁笑道：「讓他們跳吧。」
大妹妹哼道：「這就是人紅是非多，這幫人說了這麼多年的相聲，有些老藝術家甚至說了幾十年，可成就也就那樣，觀眾們也就那麼多，結果我哥一個沒資歷的相聲新人一出來就紅遍大江南北了，全國觀眾都喜歡了，他們肯定不服氣啊，肯定眼紅啊，真是的，這幫人一點藝術家的氣度也沒有！」
接著，在七點半的時候。
廣電的官方微博發文了：「自整頓低俗文化起，各電視台、部門、機構全力配合，處理了一批低俗作品，但近期，某些低俗作品又有了冒頭的趨勢，對於這些低俗、媚俗、庸俗的作品，要堅決予以整頓和處理，保證作品中的『正能量』，傳播『正能量』……」一篇文洋洋洒洒好幾百字。
二妹妹變了臉色，「又說我哥呢？」
姚建才也沒想到廣電居然又鄭重其事地發文了，「這是警告咱們呢啊。」
當然，肯定不是就為了張燁寫的，他還沒這麼大魅力，估計還有很多別的新作品或電視劇觸了線，可能相聲大賽中的參賽選手也有幾個人的相聲不太「主流」，這才遭到了上面主管單位的集體警告。
鈴鈴鈴。
一個陌生的電話打到了張燁手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