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這就行了？
賠償敲定了？還馬上把錢打過來？
聽張燁這麼說，對方那個出版社的青年也愣了一下，「啊？哦，好的。」
他是真沒想到張燁居然這麼痛快就答應賠償了，而且連還價都沒有，這是讓他沒辦法想像的，處理了出版社這麼多次版權糾紛啊法務事件啊，從沒有過一次像今天這般痛快的啊，他打過電話去的時候就語氣很硬，把所有醜話都說了，又是律師啊又是上法院告他啊的，就是猜到張燁不會給賠償的，所以先做出了一副強勢無比的態度，但誰料結果卻是這樣，這青年不禁心裡也發毛了起來！
會不會有詐？
會不會是敷衍的？
青年立即找到了出版社的領導。
這件事，是京城教育出版社總編輯張魁親自負責的，聽到青年的說法，他也不太置信，「張燁真這麼說的？」
青年苦笑，「是啊，都是原話。」
張魁一蹙眉，「一口價都沒還？」
青年嗯道：「他問了多少錢，直接就答應了，一秒鐘猶豫都沒有。」
「好，那你去做合同吧，違約條款列出來，然後給張燁送過去。」張魁也拿捏不準了，狐疑不定。
屋裡的一個女副總編輯道：「咱們出版社這次是把張燁給得罪狠了，其實《鬼吹燈》和那些童話故事，也沒賠錢的，不但沒賠，還給咱們出版社賺了很多，雖然張燁的書全部下架，後續的銷售肯定有損失，已經印刷的書籍也會處理不了，但《鬼吹燈》這些書都是去年上架的了，市場也差不多已經飽和了，即便繼續上架銷售，那也不過就是再多賺一點點而已，其實無關痛癢。」
旁邊一個出版社負責人道：「無關痛癢也是損失，這都是公家的錢，而且合約在那裡，總要有一個交代。」
女副總編輯道：「本來還以為張燁不會同意，所以咱們提出了一個高價賠償，就是為了打官司以後留個還價的空間，最後能賠償一百萬就了不起了，可張燁怎麼想的？直接就答應了？這樣一來，倒顯得咱們出版社是惡人了。」
她比較感性，心裡不太是滋味，張燁當初選擇他們出版社出版，買斷價格也就是六百萬而已，再刨除稅，也就五百萬多點，這次一下讓張燁賠償回來三百五十萬？摺合回來後，等於張燁那些小說和童話故事版權，幾乎是差不多白送給他們出版社了。《鬼吹燈》銷量迅速破百萬，兩百萬，業內不知道有多少同行羨慕他們呢，那些出版社想要張燁的版權都要不來，因為跟張燁第一個接觸的出版社是他們，於是也就一直合作了，張燁對他們也很信任。
可如今這件事，出版社的這次決定真是讓她感到無可奈何了，她總覺得在張燁老師最困難的時候，他們背後又捅了張燁一刀，落井下石！
張魁這個總編輯，其實心裡也不太落忍了，可想一想，也就不再琢磨什麼了，如果是個其他作家，他們肯定不會這麼得罪，一家出版社就是靠著作家活著呢，尤其是一些暢銷書作家，那更是出版社之間爭搶的對象，但張燁不一樣，這次廣電的43號文件一出台，誰都知道張燁徹底完了，他的書以後都不可能出版了，換筆名也沒用，寫得再好也沒用，因為封殺令在那裡擺著呢，新聞出版總署早就和廣電合併了，兩套班子合併後雖說內部有些分歧，但現在也是一套班子了，他們出版社的最高主管單位發話了，他們下面的人不能不響應，所以才有了這次的索要賠償一事。
不過三百五十萬，確實有點狠了。
但約莫一個小時以後，合同整理到位後，張燁的三百五十萬元違約賠償果然如約打到了出版社的賬戶上。
女副總編沉默了。
張魁和其他出版社的幾個負責人，也不知為何都心情不太好，三百五十萬能為出版社做很多事，夠買很多本書的版權，但不知為什麼，他們就是笑不出來。
……
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了另一家出版社那裡。
這是華北少兒出版社的總部，張燁在他們這裡當初也出版過一個文集，叫《張燁文集》，價錢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此刻，這本文集自然也被勒令下架了，各大書店全線下架退貨，只有一些小書店政策還沒到，一級一級有延遲，估計下午或明天才會陸續將《張燁文集》下架。
給張燁打電話的人，不是他之前去出版社見過的那幾個領導，而是一個他沒見過的編輯，那幾個見過張燁的人八成是不好意思親自跟他說吧。
男編輯告訴了張燁這件事，然後猶猶豫豫了半天，才跟京城教育出版社一樣，提出了違約賠償的意思。
張燁開口道：「多少錢？」
男編輯支支吾吾，「這個……」
「沒關係，你說吧。」張燁道。
男編輯道：「其實我們也是沒辦法，公家的錢，我們總要有個交代，不然上面追究下來是要擔責任的，那什麼，張老師，這個時候提出這件事也確實有點不好意思，那個，賠償金大概是七萬塊錢，其實也不是違約的賠償，就是我們被退回書籍的一個錢，不是銷售價，而是按成本價計算的，領導說了，您要是覺得不妥，賠償就算了，也沒有多少錢，不算個事兒，我們這邊走一下程序，自己湊合把賬目填上，應該也可以，呃，反正領導就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個傳話的。」
比起京城出版社來說，華北少兒出版社還是留了點分寸的，沒太把事情做到那麼絕的地步。
張燁二話不說，「好，錢我立刻打給你們。」
男編輯忙道：「謝謝您了張老師，下面的話不代表我們出版社啊，就是我個人對您說的，我一直是您粉絲啊，特別特別喜歡您的小說和詩歌，這次的事確實操蛋，反正我是支持您的！我相信您不會就這麼完了！」
張燁笑了，「謝謝你，朋友。」
男編輯聞言，想到了今天在圖書大廈看著工作人員一本本將《張燁文集》從貨架上一打一打扔下來的場景，心中一下子變得十分酸楚，那是他最喜歡的文集，那是他每天都要抱著看一遍的文集詩集，「張燁老師，是我們該謝謝您，給我們帶來了這麼多經典偉大的作品！」
之後，張燁曾經出演過的《大武俠》電影，相關人員也跟張燁溝通了一下，電影雖然已經在大熒幕上放映結束了，可是今後如果在電視上放映的話，關於張燁這個小配角的相關鏡頭片方都會適當刪除的，讓張燁有個心理準備。張燁當然有心理準備了，就說了一聲自己知道了。
節目刪除！
小說下架！
電影刪減！
廣告整改！
講課視頻摘除！
關於張燁的一切作品，都難逃一劫！
用一無所有來形容張燁此時的境況，無疑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越到了絕境，張燁的狀態就越有些一反常態，他呵呵一笑，心裡從憤怒變成了壓抑，從壓抑變成了平靜，又從平靜變成了輕鬆！
都刪了吧！
都下架吧！
最困難的絕望，也就不過如此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