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也不知幾點了。
張燁又醒了一次,這回是出汗出醒的,腦門的汗順著眼睛鼻子滴答滴答流了下來,讓他很痒痒,伸手撓了下,然後慢慢睜開眼,這麼多汗一出,張燁感覺狀態好了許多,頭不是那麼暈了,身上也不覺得太冷了,以他的經驗,估摸已經退燒了大半,至少不會是三十九度了。
「又醒了?」靠在床頭的饒愛敏道。
張燁還躺在她腿上呢,只不過自己腦門和脖子上出的汗,幾乎把房東阿姨腿上的白色健美褲都給打濕了一大片,尤其褲襠和大腿上側的布料都濕噠噠的,看著有些那啥,「嗯,醒了,感覺好點了。」
「抬手。」饒愛敏道。
張燁問,「幹嘛?」
「讓你抬你就抬。」饒愛敏手裡甩了甩一個溫度計,等張燁抬起胳膊,她便將體溫計插進他咯吱窩裡,「看你那小胳膊小腿體弱多病的樣兒,以後少跟人動手,你以為你真練過國術呢?」
張燁哼唧,「我還真練過。」
饒愛敏輕蔑道:「就你那幾下子跆拳道功夫,也就打打李安旭那幫手無縛雞之力的行,真碰上個身體素質好的,你早歇菜了!」
張燁顯擺道:「誰告訴您我就會跆拳道啊?不是就您一個人練過國術,我要就那跆拳道的幾招,李安旭那倆保鏢我也打不過啊,不就是國術嘛,哥們兒也練過!」
饒愛敏樂了,「你練過什麼?」
張燁似真似假道:「太極拳!」
饒愛敏先是一怔,「喲,你還知道太極拳?」
「這有什麼不知道的啊?」張燁有點奇怪饒愛敏的說法。
饒愛敏看看他,「誰都知道太極,這是一個古代哲學,很多經典上也都有記載,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跟我們八卦關係也很深,但是太極拳,這個拳法我也只是有所耳聞罷了,這套國術的發展跟太極一直沒有什麼關係,知道這拳法的人,還真是不算多。」
張燁愣神兒道:「房東阿姨,我學問不大,您可別蒙我不懂行啊,太極拳啊,這有什麼不知道的啊?」
饒愛敏道:「你小子是不是燒糊塗了?」
「我糊塗什麼啊我。」張燁理所當然道:「這年頭,誰不會幾手太極拳啊?」
張燁的思維還一直停留在他那個世界呢,在他那個地球,太極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甭管是幾歲小孩還是百歲老人,那都是耳熟能詳的啊,別說耳熟能詳了,打上兩下都可以啊,你看那小區里小花園外,哪兒沒有個打太極的大爺大媽啊?而且你跟大街上隨便抓來一個人,人家不管真的假的吧,那是都能打幾手太極拳的,就這麼一門「爛大街」的功夫,饒愛敏現在居然告訴他聽過的人不多?
饒愛敏也很無語,「你會打啊?」
「我當然會了啊。」張燁脫口而出。
饒愛敏笑道:「行啊,你也不用打,你給我說說什麼是太極拳。」
張燁張嘴就來,「太極拳是以共和國傳統道家哲學中的太極、陰陽辯證理念為核心思想,集頤養性情、強身健體、技擊對抗等多種功能為一體,結合易學的陰陽五行之變化,中醫經絡學,古代的導引術和吐納術形成的一種內外兼修、柔和、緩慢、輕靈、剛柔並濟的傳統拳術。」
聽完,饒愛敏卻一點表情反應也沒有,「你不吹牛逼能死啊?說得還跟真的似的!」
張燁聽不了這個,不服氣道:「我吹什麼了吹。」
饒愛敏告訴他,「太極拳,早在幾百年前就失傳了,你上哪兒學去?」
這下,輪到張燁驚呆了,「啊?失傳了?不可能!」
饒愛敏瞥瞥他,「老娘六歲開始跟著長輩打底子,十歲正式接觸八卦掌,我練拳的那會兒,你小子都還沒出生呢,是你懂還是我懂啊?還跟我瞎掰扯,你要想聽,我就告訴你,大概幾百年前左右,傳聞太極拳在國術界確實引起了一番轟動,這個拳法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位國術宗師用太極拳接連打敗了八卦、形意等十八位外家拳和內家拳的頂尖高手,但後戰亂,從此了無音訊,太極拳也就這麼從世間消失了,自那以後再也沒有過太極拳的弟子或傳人出現過。」
張燁這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的太極拳發展歷史,跟他那個世界完全不一樣啊,可能連創始人都不同了!
饒愛敏繼續道:「至於其中的種種原因,眾說紛紜,有說是那位宗師根據古代哲學的太極獨創出來的拳法,他死後,也沒有傳人,所以太極拳從此失傳了,還有說太極拳其實只是一個傳說,文獻上並沒有對其的具體記載,只是聽人口口相傳罷了,並不能當真,或許當時有其他誰也不知道的歷史原因在,才被人捏造出來一個太極拳——當然,對第二點說法,我是保留意見的,我聽我師父說過,我師父聽我師父的師父說過,太極拳是存在過的,是一門非常傳奇的國術,只不過到了現在,當年那些見過太極拳的前輩早不知去世了多少年,太極拳到底有多厲害,是什麼套路,是什麼招式,已經沒有人知道了,只留下了一些支離破碎的傳說,我呢,只是知道一點,可能有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一些吧。」
張燁若有所思。
太極拳都失傳了?那這個世界的老頭都怎麼鍛煉身體呀!
再想一想,合著張燁是這個世界裡唯一一個見過太極拳的人了?怪不得呢,怪不得上幾次別人都驚訝於張燁的拳法是什麼路子呢,那次在寺廟裡,張燁用太極拳打了幾個和尚,按說那些和尚也是練武的啊,甭管內家拳還是外家拳,應該知道得都很多啊,可他們卻只是震驚於張燁的功夫,誰也沒叫出來這套功夫是什麼名字,再比如跟飛機上張燁用太極拳對戰泰拳高手的劫機份子,不管是對方還是周圍群眾,也誰都沒看出他是什麼功夫,當時張燁還沒在意,可是現在想想,他才知道原因!
不是大家見識短!
原來是誰也沒有見過太極拳!
連饒愛敏這八卦掌現今一代的大師姐,都只是聽說太極拳的傳說罷了!
只聽饒愛敏道:「所以啊,以後吹牛的時候別瞎吹,你吹個你會詠春拳我都信,你會太極拳?呵,你怎麼不說你會降妖十八掌啊你!」
這嘴,毒啊!
張燁:「……」
五分鐘過去。
溫度出來了,三十八度三。
還是高燒的範疇,不過好多了。
饒愛敏很細心,表情上雖然總不情不願,偶爾還諷刺張燁一句,但是行動上卻將人照顧的特別到位,拿了熱水,讓他喝。
一杯喝完。
饒愛敏又倒了一杯。
張燁搖頭,「不渴了。」
「……喝!」饒愛敏吩咐道。
張燁只好硬著頭皮又咕嚕咕嚕喝了一大杯,打了個嗝。其實他心裡不在這兒,一直還惦記太極拳的事情呢。
我吹?
可我真沒吹啊!
我真你媽見過太極拳我還會打啊!
張燁甚至可以侃侃而談地告訴饒愛敏,太極拳有很多流派,道家、陳式、楊式、武式、吳式、孫式、和式等等等等,每一派的太極拳都會有些許差異和變化,但源頭都是「太極陰陽」,他甚至還可以告訴饒愛敏,太極拳有掤、捋、擠、按、采、挒、肘、靠、進、退、顧、盼、定。可是他不能說呀,而且說了估計也沒人信啊,人家這世界誰都不知道誰都沒見過,憑什麼你知道啊?
「還想吶?趕緊睡!」饒愛敏對張燁從來沒說話客氣過,語氣上總是那麼呼來喝去的,好吧,其實她跟誰都是這樣,張燁也早習慣了。
張燁嗯了一聲。
饒愛敏道:「你要真想練國術,想練什麼你告訴我,在國術界我人緣不太好,沒什麼朋友,很多人都不想看見我,呵呵,不過面子我還是有點的,你要想練拳,我幫你推薦一下,不用交學費,每次過去你跟著他們練就行了,但是我還是那句話,你這個歲數,已經過了練武的年紀了,我幾歲開始就在打根基,可能一般人沒我那麼早,但十幾歲也該開始了,你都二十好幾歲了,別說學國術了,你就是學殺豬去人家都嫌你底子差,你啊,也就是強強身健健體吧,也就這麼點效果了,真想靠這個跟人打架?那你還不如繼續學你的跆拳道呢,泰拳空手道也行,還簡單點,上手快。」
張燁試了句,「那現在國術,哪家最強啊?」
饒愛敏打量他幾眼,道:「能問出這話的,都是外行,國術哪兒分得出強弱?分出強或弱的,只有人,就算是國術界很多人一直都看不起的外家拳,練的人水平高,境界深,一樣可以稱宗師。」
張燁呃道:「您呢?什麼層次?」
饒愛敏平淡道:「我?我什麼層次也沒有,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飛機導彈機關槍的年代了,你功夫再高,一顆子彈過來也得嗝兒屁!」她似乎不太願意多說,催道:「別廢話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