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張燁找工作》。
有的人是真心實意地想幫忙,還有人是純粹湊熱鬧來的,當然,來搗亂的也有,大家都發揮了老百姓的娛樂精神。
「我外貿公司,求張燁老師加盟。」
「我機械加工場,求張老師加盟。」
「我紡織廠縫紉機部門,求張老師加盟。」
「我大輝煌夜總會,高薪聘請張燁老師坐鎮!」
正經電視台沒有人要張燁,一些零七八碎的公司倒是全拋出了橄欖枝,響應幫張燁找工作的號召。
「噗!」
「你們別鬧了,真的別鬧了!」
「張老師去夜總會幹啥啊!念詩拉顧客啊?」
「紡織廠縫紉機部門?你們覺得張老師能有這個技術么!」
最後在中午的時候,這個微博也變成了一場鬧劇,漸漸收場了。湊熱鬧添亂的人可能覺得這麼開張燁的玩笑不好,畢竟裡面還關係到魏爸爸的事,魏爸爸可剛剛火化,所以貧了幾句就不多說了。真正想幫張燁的人,卻也幫不上了,國內的電視台他們幾乎都貼了一遍張燁的簡歷,可回覆的只有兩個,雖說都肯定了張燁老師的人品,卻全都婉拒,不要人,其他電視台更是回都沒有回。
縱然,張燁只是在京城出了名,惹的事也全是京城範圍的,其他地方很多人都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不過好歹也都是電視圈子裡的,人家即便不知道張燁,還沒有幾個朋友嗎?打個電話就什麼都清楚了!
……
辦公區里。
小呂抻著脖子對張燁那邊道:「張老師,您下面有什麼打算?還想在電視台工作?還是回電台?」
張燁反問道:「電台我回得去嗎?」
小呂呃了一聲,「懸。」
張燁再次反問,「還有電視台敢要我嗎?」
小呂咳嗽了一嗓子,再次道:「……懸。」
侯哥和大飛他們也無奈得很,他們知道這不是「懸」的問題,「懸」只是個委婉的說法,其實壓根就不可能。
張燁攤攤手,「所以啊,不是我下面想怎麼打算,而是根本就沒有打算,我想打算誰,別人也沒想打算我,只能順其自然到時候再說了。我畢業這幾個月,雖然時間不長,可事兒太多了,你們知道。」見小呂大飛他們都深有同感地一個勁點頭,張燁道:「也是真累了,想休息一段日子。」
胡飛看看他,「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張燁道:「謝謝胡哥了,沒事,我走一步算一步吧。」他知道,自己惹的事太大太多太頻繁了,胡飛縱然人脈多,也幫不上他,到了張燁惹麻煩的這種程度,已經不是人脈能起到作用的了!
胡飛可能也明白,嘆嘆氣,沒再說什麼。
門外,突然來了一個人事部門的工作人員,他進來後先跟胡飛客客氣氣地問了個好,旋即看向張燁,告訴他離職手續辦好了,要他過去簽個字。
張燁一嗯,跟著他去了。
二十分鐘後,張燁回來了,此一刻,他已經正式跟京城電視台沒有任何關係了,他一身輕鬆地在自己的桌位上收拾東西,抱著自己的一個紙箱子一抬頭,看了看四周這個他工作和戰鬥過一個多月的地方,眯了眯眼睛,然後手掂了掂箱子,沒有一點顧慮和遺憾地大步走出了辦公區。
剛一出去,樓道里竟然全都是人!密密麻麻好幾十個!
張燁也愣了一下,他剛回來的時候還心說胡飛小呂他們都去哪兒了呢,辦公區一個人都沒有,結果一到樓道里,大家都跟這裡站著,不止是胡飛他們幾個同事,還有文藝頻道其他欄目組的很多同事們,或認識的,或不認識根本沒說過話的,全來了,齊刷刷地站了樓道兩旁。
張燁笑笑,「我走了,大家保重。」
沉默了幾秒鐘,胡飛抬起手,啪啪拍著!
然後是小呂,然後是大飛和侯哥侯弟,最後他們一帶頭,所有走廊里的同事們都送給了張燁熱烈的掌聲!
啪啪啪!
整個電視台辦公樓都聽到了!
「張老師,保重!」
「您是好樣的!我們都不如您!」
「魏叔叔的事,多虧您挺身而出!」
「以前我還說過你壞話,對不起了!」
「您保重,電視台雖然開除了您,但公道自在人心!」
「對,公道自在人心!我們都知道怎麼回事,都知道您捨己為人的犧牲!」
張燁在魏叔叔一事上的表現,震驚了所有人,之前根本沒人想過張燁竟會去用這種方式和王水新同歸於盡,事後,張燁雖然丟了工作,雖然被很多媒體列在了黑名單上,但他們這些魏叔叔生前的同事們,心裡卻都對張燁生出了一種尊敬!為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做到這個地步,至少他們辦不到!
掌聲持續了很久!
張燁也對大家道:「謝謝了,謝謝大家。」這麼多人給他送行,有些還是以前都沒打過交道的,他很知足了。
胡飛道:「有空回來坐坐。」
侯哥激動得上去給了張燁一個熊抱,「張老師,相處時間雖短,但我是真捨不得啊,咱們可不能斷了聯繫,下次再一起喝酒!」
小呂更不堪,滴答滴答地掉了幾滴眼淚。
大飛也上去熊抱了一下張燁,「有事您說話,我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
張燁也一個一個和他們問候道謝,「不在這兒工作了,可不代表以後不來往了,有空肯定還得一起吃飯喝酒,謝謝大家給我送行了,都回吧,可別因為我耽誤工作,那我罪過可就大了。」
突然,電梯門開。
幾個好像不是電視台的人擠了進來。
「張燁在嗎?能採訪一下張老師嗎?」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京華時報的記者。」
「張老師,娛樂日報的,聽說網友們同情你的遭遇,都自發組織在微博上幫你找工作投簡歷,但最後卻沒有一家電視媒體收留你,請問你是如何看的?以後是不是要放棄從事電視主持或講師工作了?」
「張老師,你今天就要離職了,對於京城電視台的決定,您是不是心裡很有意見?能跟我們說說嗎?」
是記者!
五六個記者炮彈一樣一個個把問題丟過來。
旁邊幾個電視台的員工蹙眉道:「誰讓你們上樓的?你們拿到採訪許可了嗎?」雖然都算是同行,但其實也不一樣的,系統就不一樣。他們做電視節目的和報社媒體還是差別很大的。
記者們卻不聽,「張老師,臨走前您有什麼話要說?」
另個記者見縫插針地問道:「你進入電視台才一個月的時間,結果就被開除了,真的什麼想法也沒有嗎?」
張燁輕輕看了眼他們,笑了笑,念了一首依舊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詩,這是他那個世界魯迅的一篇名作——《自嘲》!
一邊念,他一邊往前走。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躲進小樓成一統……」說到此處,張燁已經拿著自己的東西上了電梯,電梯門關前,最後一句詩從裡面跳了出來,「管他冬夏與春秋!」
電梯下去了!
張燁也走了!
這首詩並不像張燁以前那些現代詩那樣容易理解,好多人一開始都沒聽懂,但這首詩也並不是那麼晦澀,所以大家咂摸了咂摸,一下子也都明白了!
這詩說的就是張燁此刻的心情啊!
運交華蓋欲何求?交了倒霉運,還能有什麼順心的需求。
未敢翻身已碰頭?躺在床上連身都不敢翻,卻還是碰了頭。
上街時低低壓下破帽遮住臉,唯恐被人看見,招來不測橫禍;好像坐在裝酒的漏船上,在江心打轉,時有沒頂之險。面對敵人的指斥,詈罵,詛咒,我偏偏橫眉冷對,我行我素;面對群眾,我卻寧願像頭老牛,任他牽著跑,我都心甘情願。
這些說的不就是張燁自己嗎?
這些說的不就是這些日子發生在張燁老師身上的事情嗎?
好一個橫眉冷對千夫指!
好一個俯首甘為孺子牛!
很多人都在質疑張燁脾氣太差,破壞直播,不管不顧,沒有大局觀,還經常幾次三番地惹出事端,可張燁老師是什麼態度的?一個橫眉冷對千夫指簡直形容得太貼切了!他就是這樣的人啊!根本不管別人怎麼評價!而為了他的一個身患絕症的粉絲,為了一個跟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去世的同事,俯首甘為孺子牛,他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這是什麼氣節?
這一首詩展現得已經淋漓盡致了!
尤其張燁老師最後進電梯後的一句收尾,你們罵我?質疑我?開除我?好啊,我就躲進小樓自成一統!管你他媽的冬夏與春秋!
「好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