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笑傲金陵 第341章 江城子

祖大樂連忙躬身一禮,笑著道:「末將明白。咱們廣寧城戰兵六萬,本來糧餉就緊巴巴的,現在一下子湧入了一萬百姓——呃,不,十萬!湧入了十萬百姓,糧草那是大大地缺乏呀!」

祖大壽冷哼一聲,「善意」地糾正道:「五萬。前次入城躲避建奴兵鋒的百姓就是五萬,這才兩年,百姓一下子翻倍,你就是現生也來不及呀!」

祖大樂倒吸一口涼氣,自己竟然將這茬兒忘記了,連連自責道:「末將駑鈍!嗯,就是五萬了!」

祖大壽微微頷首,似乎有些不高興地道:「五萬百姓的口糧,有三萬都被朝中那些文官君子們漂沒了,咱們廣寧衛也落不到幾石糧食!唉,聊勝於無吧!」

這話祖大樂就不敢接了,非議文官左都督祖大壽可以,他祖大樂一個小小的總兵,可是不敢說文官老爺壞話的。

議定了城中一萬百姓口糧之事,祖大樂忽然想起,還有一件事也必須說一下。祖大樂故作為難之色,小聲問祖大壽道:「都督,若是建奴入寇,打到北京城下的話——唔,如崇禎二年之故事,朝廷下旨勤王,咱們又該如何應對?」

祖大壽哈哈大笑,卻不說話,這下可就搞得祖大樂有些沒趣了。

過了好半晌,祖大壽才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廣寧衛離京師可就太遠了——勤王之事嘛,讓離得近的山海關吳總兵頭痛去吧!」

……

戰爭的氣氛越來越濃,整個團山堡已經高度動員了起來。將士們都知道即將出征自不用說,就連軍醫隊的小妮子們也個個神經高度緊繃。

這日「校長」張力給軍醫隊員們講解了給傷員滅菌的正確方法,正要離開之際,齊英帶著百靈等人將張力堵在了團山堡醫館教學大院的大門前。

齊英和百靈現在可是軍醫隊中的副隊長了,雖說隊長紫蘇資歷老,奈何人家齊英和百靈男人給力,木頭哥和朝魯哥那都是升任千總了——嘖嘖,這叫做「朝中有人」呀!

大門前張力有些頭大。這些活潑的鶯鶯燕燕的聲音讓他沒有絲毫的「歪念」,他心中一痛,想起了若晨。

雖然嘴上還在回答著軍醫隊員們的提問,可是張力的心早已不在此處。

齊英是個有心眼的。一瞅張大人這精神狀態,心知肚明,肯定是想起主母了……

齊英對還想提問的百靈等人道:「百靈,張大人事務繁忙,每月能來講三次課已經很不錯了——唔。張大人講課不是還有個提問環節嗎,有什麼問題咱們下次再問吧!」

百靈一聽齊英這話,也知道她說得在理,便悻悻地收住了問話。

張力微微一笑,看了齊英一眼,道:「你們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匯總起來遞一個書面材料給本……本校長。本校長會抽出空閑時間做解答的。」

齊英頓時大喜過望,連忙躬身福了一福:「多謝張大人!」

張力從團山堡醫館教學大院出來以後,徑直往那高幹病房走去。

來到病房之後,張力問了問侍衛長孑然一些若晨的情況。便示意孑然和一眾護士退下。

張力走到若晨的病榻之前,輕輕地抓著若晨冰冷的小手,眼中全是關切之色。

雖然團山堡事務繁重,但是張力幾乎天天都會來這裡,來看望若晨。

近段時間通過天眼之術的檢查,若晨腦部的淤血已經消散了約摸十分之一,按這個速度繼續下去的話,也許再過三五年,若晨就能醒過來吧?

張力輕輕嘆了口氣,理智告訴自己。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即使淤血散盡,這種昏迷的癥狀,誰又敢保證若晨一定會醒來呢?

「若晨,我對不起你……」張力眼睛一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兒。

「不行,我要發展工業,我要發展精密儀器,我要……我要給你做開顱手術!」

張力幾乎是一聲低吼,重重地用手捶打著額頭!

然而很快他便沉默了下來,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唉!以現在的科技水平,根本達不到啊!如之奈何?!」

穿越到大明朝兩年之後,張力的言行舉止,已經完全融入到了這個時代,畢竟環境對人的影響是巨大的。他經常也能說一些「之乎者也」的話,譬如這「如之奈何」,聽著怎麼也比「怎麼辦」高大上了許多……

張力一抬眼,看見了牆壁上掛的那張「回春堂初遇圖」,心裡像被鈍刀子來回切割,撕扯一般……

還記得在曉月山莊之時,若晨曾經說過,有機會的話,希望自己畫一幅畫,將「人生若只如初見」的場面畫下來。

張力對若晨的話一刻也沒有忘記過,所以若晨剛剛住進病房,張力便找來「炭筆」,用後世的「素描」,畫出了那「回春堂初遇」的景象。

張力在後世興趣廣泛,素描也是有一定功底的,區區一副素描圖,還難不倒他。只是在團山堡找不到鉛筆,張力也沒功夫去四處搜羅打探,想必歐洲應該有吧?張力只能以炭筆代替,暫時將就用著。

這幅畫,沒有色彩,那種淡淡的憂傷力透紙背——是的,一黑一白之間,正說出了張力的心事。

而那畫紙上還寫著一首蘇軾的《江城子》,張力當初考會試之時,專門下苦功夫練習過「館閣體」。紙上之字卻寫得渾圓方正,自有一番風骨: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這首蘇東坡的悼亡詞,堪稱千古絕唱。此刻張力低聲吟誦了出來,似乎能夠領略到蘇軾當年的心境。

雖說若晨昏迷不醒只有短短數月,然而在張力心中,卻早已超過了「十年」。

張力一詞念罷,又開始傷感起來。屋子裡只有他和若晨的呼吸聲。若晨的呼吸很輕,可是在張力聽來,那正是人間最美妙的天籟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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