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笑傲金陵 第306章 如寧遠伯之故事

張力今日一身青衣小帽,大喇喇地走進了東升樓。

東升樓先前那是非東林諸君子不能進入,現在門可羅雀,店小二正有些詫異,張力便直接開門見山地求見周延儒了。

周延儒此前貴為內閣首輔,張力就算是求見,也多半見不到他。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周大人被勒令致仕,剛開始還有些政客想來「燒冷灶」,看看能不能投一把機。隨著溫體仁開始猛烈地清剿周延儒的勢力,東升樓立刻就沒人前來了。

溫體仁很聰明,他並沒有傻到與整個東林黨作對,而是區別對待——只打擊周延儒的親信,其他東林黨人則壓根也不去動。

那吏部左侍郎戴森是東林黨,卻不是周延儒最親信之人,所以這次的清洗之中便安然無恙。

張力站在東升樓大廳等待通報的時候,微微冷笑一聲,看來這位內閣首輔溫體仁,對於分化拉攏這一手使用的是爐火純青了。

「張老爺,我家老爺有請——」

先前進去通報的小廝的聲音傳來,張力微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這「張老爺」叫的是自己。

可不是么,現在自己已經革職為民,什麼張大人之類的也只有團山堡內部才這麼稱呼……

張力收斂起心思,微微頷首,跟著小廝走上了東升樓二樓。

上了樓以後,張力抬眼向樓道看去,只見一排精緻小巧的房間出現在眼前,而最北邊盡頭的房間門口,正站著周府管家周平。

這人張力當然是認識的,此刻他站在那裡,想必周延儒便在裡面。

張力微笑著向周平那邊走去,彷彿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

自己先前檢討得失,反覆盤算之後,決定還是用本尊的身份翻盤!

「葉天成」最大的價值,其實在於科舉。以他的身份搞到會試答案……

後來自己也曾想過利用他來當運輸大隊長,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

徐靜萍來扮演「葉天成」,實在是破綻太多了。

好在「葉天成」的兵部職方司郎中之職業雖說有些實權。但是在朝廷重臣眼裡還排不上號,沒人專門針對他。

現在「葉天成」也因病被免職,失去了作用。

這條線看起來很美好,可以利用「葉老太師之孫」的名義,獲得一些政治上的好處。但是——

在官場之中,利益才是最最重要的東西!

葉天成沒有實力給別人利益,自己卻有!

周平眼見張力走了過來,微微一拱手道:「張……張探花,請進!」

張力心裡也有些無奈,自己現在這身份,別人還真是不好稱呼……

張力昂首走進雅間之中,一進門便看見了房間北側主位上端坐的周延儒。

周延儒微眯著眼睛,有意無意地朝張力這邊看來,左手端著茶杯。右手輕輕地用茶杯蓋子撥弄著浮起的茶葉,他手中的應該是一杯新沏的茶水。

張力自然不可能失禮,上前躬身一揖,朗聲道:「學生張力,見過座師周老公祖!」

周延儒微眯的眼中精光一閃,臉上立刻浮起了笑容,捋須道:「唔,不錯。張力,你會試之卷正是老夫所閱……你正是老夫的學生呀!」

張力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官場之中。第一次正式見面拉近關係是非常重要的。

去年會試的主考官正是周延儒,張力與他是天然的師生關係。只不過先前張力有些「嫉惡如仇」,不屑於認周延儒為座師。

這幾日張力細細思之,自己還是太年輕了。或者說多了些血氣之勇,少了一點腹黑之術!

所以才被溫體仁,被祖大壽吃得死死的——雖然團山堡愈發壯大,但是自己卻丟掉了很重要的東西,官位。

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

若是不想屍山血海地從團山堡開始,一路打下寧遠衛城。打下廣寧衛城,那麼就一定要從朝廷那裡得到大義的名分。

國事雖然千瘡百孔,但是國家的賦稅還是有的,若是一年一千萬兩的遼餉交給團山堡的話——

建奴何足懼哉?!

呃,這個還很遙遠……

張力收斂起心思,朗聲道:「學生先前孟浪了,還望老公祖寬恕一二。」

周延儒不露聲色,淡然地看著張力,等著他繼續說話。

確實,以周延儒的老奸巨猾,那是一定要等張力說出來意,他才會考慮接下來說什麼話。

張力看了周延儒一眼,小聲地道:「周大人,學生這次前來拜訪您老人家,乃是為了大人的復起之事!」

「老夫的復起之事?」周延儒目光深邃了起來,眉頭微微抽動了一下,似乎不為張力的話所動。

這也不奇怪,以張力現在革職官員的身份,又跑來說什麼「復起之事」,豈不是嘩眾取寵么?

周延儒沉浮宦海數十年,自然不會輕易被張力當槍來使。

周延儒看了張力一眼,緩緩地道:「張力,你這話老夫有些聽不懂了。老夫的復起之事,難道你還能……」

張力微微一笑,上前兩步,走到周延儒跟前,意味深長地道:「周大人可知寧遠伯之故事?」

周延儒猛地一驚,饒是他涵養極深,手中茶杯中的茶水也濺了出來!

「李成梁?!」

當周延儒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張力點了點頭,一臉恭敬之色地看著周延儒。

寧遠伯李成梁乃是萬曆年間名副其實的遼東王,軍事實力非常強大,連野豬皮努爾哈赤也是跪舔他老人家的。

在整個明朝後期將吏貪懦,邊備廢弛的情況下,李成梁鎮守遼東三十年間,先後奏大捷者十,邊帥武功之盛,二百年來前所未有。

李成梁在遼東之時,其實遼東本沒有那麼多的戰事,可是他一直將包括努爾哈赤在內的各方韃子視為手中的牌,剿而不滅,靠著戰功竟然封了爵位——寧遠伯。

房間內氣氛頓時有些沉悶,周延儒的神色數變,好半晌之後,才低聲道:「張力,你的意思難道是走寧遠伯的路子?」

張力故意看了看周平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周延儒將張力的神色收入眼底,對著周平一擺手:「你在房間外面候著,任何人都不準進來。」

周平道了聲喏:「是,老爺。」

等到周平出門之後,周延儒乾咳了一嗓子,對張力道:「張力,若是剛才老夫沒聽錯的話,你是說……」

張力立刻搶著低聲道:「周大人,您老人家的復起之事,便要著落在學生這裡了。」

頓了一頓,張力接著道:「恩科之事,皇上並未明言問罪,可見皇上也是給周大人留了幾分情面——」

這話張力說的有些彎彎繞繞,不過以周延儒的政治嗅覺,定然是能夠聽出幾分玄機。

張力明著說皇上給他周延儒留情面,實際背後的意思是皇上給他自己留面子,所以並不是拿恩科舞弊案來說事。

也就是說,周延儒如果謀求復起,不必從恩科舞弊那案子著手……

周延儒眼睛微眯,捋須沉吟良久,忽然睜開了眼睛,一字一句地對張力道:「張力,你先前說起寧遠伯李成梁之故事,難道有人想當寧遠伯?」

張力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周延儒一眼,眼中滿滿地全是期待之色:「寧遠伯成事,還需要朝中有申時行呀!」

寧遠伯李成梁能當「遼東土皇帝」,那是與他重賄當時內閣首輔申時行有著極大的關係。申時行之後的內閣輔臣許國,內閣首輔王錫爵那都是被寧遠伯金山銀山餵飽了的,所以李成梁才能在遼東稱霸幾十年。

周延儒冷冷地打量著張力,若說他立刻就被張力說動,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張力乃是科舉出身,並不像李成梁那樣出自行伍,恐怕是紙上談兵的趙括的可能性更大……

張力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他卻早已成竹在胸,想好了一套說辭。

張力對著周延儒拱手一禮,道:「學生孟浪了,斗膽議論一下遼事,恩師姑妄聽之。」

周延儒面無表情,只微微點頭,想要看張力如何說,到底他是不是「趙括」?

張力整了整嗓子,醞釀好了情緒,慷慨激昂地朗聲說道:

「如今遼東戰事,唯固守堅城耳!守城之策,除了將士用命之外,首重紅夷大炮。昔年遼東人有言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此言只說對了一半!野戰女真滿萬不可敵,攻城女真十萬又如何?!」

此言真真是擲地有聲!

周延儒唰地一聲站立起來,鬍鬚微微顫動,顯然已經心動了——

是的,正如張力所言,現在遼東守城全靠大炮,女真人壓根也攻不進來。

張力說的「女真十萬又如何」,卻也不是信口胡說。寧錦之戰時,努爾哈赤集結了六萬大軍,號稱「十三萬」,在寧遠和錦州城下死傷無數,不得不敗退而歸,吃了個大大的癟。

據袁崇煥說奴爾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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