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笑傲金陵 第233章 三掌之誓

盧象升現在的官職是北直隸右參政,整治大名、廣平、順德三府兵備。

也就是說張力是一個地方的兵備道,這位盧大人大致等於兼職三個地方兵備道……

而且這三個地方都是京師周圍的戰略要地,非同一般。

張力很清楚,明年崇禎六年,盧象升便要一飛衝天,他會升任右副都御史,總理河北、河南、山東、湖廣、四川軍務。

這等於是集後世幾個大軍區司令員於一身了!

不過他此時的對手,還是農民軍。

農民軍遇到他,印象中愣是沒贏過一陣——明史中記載「賊駭走,相戒曰:遇盧象升即死,不可犯。」

張力笑眯眯地看著盧象升,暗自忖道:本少爺既然來了大明,盧公自然是要跟我混的呀!

由於是初次見面,兩人也難免寒暄了幾句,之後盧象升便步入正題,說起了遼東之事。

張力由於開了幾百年的外掛,自然對遼東知之甚詳,連多爾袞偷了他哥的妃子孝庄這種事兒,張力都說自己已經打探到了。

盧象升原本也不信,不過張力越說越詳細,到了後來不免有些半信半疑。

遼東應對之策,張力提出的是編練新軍,精兵簡政,屯田自給等策。

這些策略與盧象升不謀而合,會談的氣氛更加和諧。

有道是惺惺相惜,席間張力又與盧象升連幹了三杯,關係近了許多。

正所謂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張力在撤去酒席,準備告辭之時,開始了自己拉攏計畫的第一步。

張力看了一眼臉色微紅,似乎有些不勝酒力的盧象升一眼,意味深長地道:「盧公剿賊,百戰不殆,不日便要高升了。」

盧象升眉頭皺了起來。搖搖頭道:「民從賊,多起於饑寒;兵從賊,多緣於缺餉。治標不治本,百戰百勝又有何用?」

張力琢磨著與朝廷大臣談話。需得文言文一點才好,不可太白話,於是點頭道:「今國朝內憂外患,盧公何以教我?」

盧象升一愣,張力這是問自己應對之策。他沉吟片刻,終究嘆了口氣,不發一言。

張力又加了一把柴火,嘆道:「朝廷袞袞諸公,多是空談之輩。空談還則罷了,還在背後下絆子——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呀!」

盧象升愁眉緊鎖,片刻之後,輕聲道:「國無道,至死不變——如此而已。」

張力心中有些感慨。站在歷史角度,盧象升忠於大明朝也是必然的,他也不可能去建立什麼新中國。

不過自己來了么,盧大人就不可再「愚忠」了。

張力看著盧象升的眼睛,淡淡地道:「盧公可知岳武穆之事乎?」

這便是明知故問了,岳飛之事,孩童皆知,盧象升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盧象升沉默了,低頭不語。

張力醞釀好了情緒,朗聲道:「自古未有權臣在內。大將能立功於外者!」

是啊,想那岳飛功勞越大,就越被宋高宗和秦檜猜忌,甚至連下十二道金牌。下令其班師回朝。

盧象升有些動容了,很快便站了起來:「張……張大人,象升謹受教了,然則為之奈何?」

張力眼睛微眯,暗自忖道: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尚早,人家盧大人也不可能納頭便拜。需要在他心中埋下一顆種子,以後遲早會有發芽的那一天。

本少爺多希望「王八之氣」四射,振臂一呼,猛將良臣便紛紛前來投效呀!

不過那種橋段太過「龍傲天」,在歷史上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

張力一臉悲憤之色,長嘆一聲:「盧大人問如之奈何,本官只能說莫談國事!盧大人,本官前往遼東是要編練新軍的。來日盧大人如若陷入危局,本官雖千萬里,亦必趕來救援!」

張力此言一出,盧象升身子一顫,看向張力的眼神與剛才明顯不一樣了。

張力決定再加最後一把柴火,揣摩好了文言文用詞,感慨激昂地道:「力孑然一身,獨處大風波患難之中,萬死一生,為朝廷受任平亂之事。海內竟無一人同心應手者,唯見虛談橫議之徒!如有同心者,請自盧大人始!」

說完這話,張力伸出了右手,高舉到盧象升胸前。

盧象升一時間激動得渾身發抖,竟不能發一言,伸出了右手與張力連續三次擊掌——

這便是三掌之誓了!

……

一晃又過去了幾日,寧遠既然鬧兵變,張力就必須儘快趕過去了。

此刻,張力正騎著快馬趕往曉月山莊。

自己收到消息,柳如是病情已經穩定,後面應該只需要靜養調理即可,不過還是需要自己去看看。

柳如是知道自己的母親和「正妻」若晨在照顧她,惶恐無比,堅決拒絕,說她身份低微,絕不敢勞煩老夫人和若晨姐姐伺候……

張力心中一痛,照著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子,馬兒吃痛,行進速度又快了幾分。

張力來到曉月山莊以後,徑直去了柳如是病房。

然而柳如是卻不在,伺候的小丫鬟說老夫人將柳如是安排在別處了,張力只得先去找母親宋秀娘。

母親宋秀娘被張力從城中接來以後,便住在了內宅的一處偏院之中。

起初張力還執意不肯,一定要老人家住好一點的房間,可是宋秀娘卻拒絕了。

原來老人家在鄉間生活了半輩子,對京師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很不習慣,見那偏院有一塊小空地,便在空地上種起蔬菜瓜果來。

張力此前不由得一聲長嘆——呃,都說城裡人會玩,我看母親這鄉下人也挺能整的啊!

得,就算她捯飭園藝吧——嗯嗯,也算是豐富豐富晚年生活。

張力還沒走到母親那小偏院門前,遠遠地便聽見了母親與若晨的說話聲。

「伯母,你種的這個是什麼呀?」

「大小姐,這個是菠菜呢!」

「伯母,您又忘記啦?以後叫我若晨,我可不是什麼大小姐……」

「哦。老婆子我這嘴老是改不過來呢!大小姐——唔,若晨,這邊這個是白菜呢!」

「咯咯咯,伯母啊。我雖然沒種過,可是大白菜我能不認識么?咯咯咯……」

「也對呀。嗯,明天我找靜萍小姐說說,讓她買點雞苗鴨苗來,老婆子我養雞養鴨可是一把好手呢!你瞅瞅你這身子。太廋了,以後可不好生養喲!到時候我天天給你燉老母雞吃!」

「哎呀呀,伯母這話羞死人了,什麼生養不生養的……」

張力聽得差點流鼻血,訕訕一笑之後,乾咳了兩嗓子,高聲道:「娘,我來看你啦!」

「呀——力兒來了!」

張力走入偏院,果然見母親拉著若晨的手,往自己這邊走來。

張力一看若晨。只見她低著頭,小臉通紅,顯然剛才母親那「生養」的話題委實有些雷人了……

呃,她們相處這麼好,也算省了本少爺一樁心事。

張力笑嘻嘻地給母親行了一禮,開口道:「母親,和若晨種菜玩呢?」

宋秀娘一聽這話,臉立刻拉了下來,斥道:「什麼玩不玩的?蔬菜糧食可是我們老百姓的命根子,你怎麼說玩?那句話叫什麼來著。以前聽鄉里的劉秀才說過——誰知盤中飯……」

若晨撲哧一笑,立即糾正道:「伯母,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宋秀娘連連點頭。笑著道:「嘖嘖!果然是大家閨秀,連這都懂呢!」

張力臉上掛滿黑線,低頭認了個錯:「哎呀呀,兒子失言了,還請娘不要責怪!」

張力想起自己是來問柳如是病情的,於是開口道:「母親。如是現在情況怎麼樣呢?您老人家將她安排在何處?」

若晨低下頭去,而宋秀娘握住若晨的手卻更用力了:「兒啊,柳姑娘我安排在了後花園偏廳,那裡清靜雅緻,有利於養病——你趕快去看看柳姑娘吧!」

張力道了聲喏,轉身離去。

……

曉月山莊後花園的偏廳之中,柳如是躺在床上,怔怔地想著心事。

是少爺救了我!

少爺竟然施展符篆之術,將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柳如是心頭一熱,坐起身來。

就在此時,屋外傳來了張力的聲音:「你不要下地!」

柳如是渾身巨震,轉頭看向門口——張力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柳如是淚如泉湧,整個人有些僵直,說不出話來。

張力心中一痛,快步走到床前坐在床沿邊,輕輕地握著柳如是的手:「如是,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

柳如是再也忍不住,撲到張力懷中,嗚嗚痛哭起來。

過了很久很久,等柳如是哭淚了,將心中鬱結之氣全部宣洩出來以後,張力這才輕聲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柳如是顫聲道:「少爺,不要丟下我,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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