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笑傲金陵 第208章 這一夜,斷人衷腸

鐵獅子衚衕的英國公府門前,前來給太夫人診病的張力,被孑然攔了下來。

「小神醫,你回去吧……今天恐怕,恐怕老爺和夫人……」孑然將張力拉到一旁,有些吞吞吐吐。

一見這個情景,張力哪有什麼不明白的?

自己治療太夫人的病也很長時間了,一點起色都沒有,國公府的人能有好臉色看嗎?

可是,終究還是自己醫術不行,也怨不得別人啊!

一種深深地無力感湧上張力的心間!

就在這時,英國公張之極從府中走了出來。

張力下意識地往路邊避了兩步,誰知道英國公還是看見了自己。

英國公怒目圓瞪,恨恨地道:「你還來幹什麼?!」

不等張力說話,英國公怒斥道:「孑然,快!把他趕走!」

孑然無奈之下,朝張力走了過來,小聲道:「小神醫,你還是走吧……」

張力只覺得有些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變得不好了。

算了,走吧,英國公畢竟是若晨的父親,自己又豈可反唇相譏?

現在逞什麼口舌之利,到時候若晨只會更加傷心的。

張力淡淡地道:「孑然,以後別叫我小神醫了,我當不起……」

張力嘆了口氣,不再說話,正準備離開之時——

一輛馬車嘎吱吱地停在了國公府大門前,英國公立刻喜出望外,大步迎了上去。

張力走了兩步,最終還是在路邊停下,冷冷地看著那輛馬車。

只見馬車上下來一人,五十多歲光景,笑眯眯地對著英國公拱手一禮:「下官見過國公爺!」

英國公上前兩步,連連擺手,滿臉笑容道:「張院使無需多禮,無需多禮呀!」

張院使打了個哈哈。「誠懇」地道:「還望國公爺不要怪罪下官,實在是宮中病人太多,下官也不敢耽誤宮中貴人的病情啊!得罪之處,還望國公爺包涵一二!」

英國公眼睛眯了起來。笑意更濃了:「張院使最近一直在給宮裡的娘娘皇子們治病,本公也當然知道其中利害。今日張院使撥冗前來為老夫人治病,本公實在是銘感五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地走進了國公府大門。

張力搖搖頭,摸了摸鼻子。孤零零地獨自離去……

安化庵的夜晚很冷清,就像若晨的心一樣。

尼姑們早已歇息了,可是廂房中的若晨,卻一個人怔怔地坐在床沿上,睡不著。

今天太醫院的張院使終於來給太夫人診病了,可是他看了看就搖著頭說,此病已被庸醫耽誤,現在是回天乏力了。

庸醫么,自然說的就是張力了。

如果眼光能夠殺人,恐怕自己已經死了很多次了!

曾經生我養我的國公府。現在已經變得那麼陌生!

不,有如處處都是針氈一般,讓自己無所適從。

父親,母親,大哥,甚至連僕役下人們,人人都是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原來這冷刀子,也是可以殺人的……

還是躲開吧,也許在這安化庵中,我才能平靜地生活下去。

若晨幽幽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張力,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奶奶的病,就真的無葯可治了嗎?」

門外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聲,若晨猛地一驚。失聲道:「誰?!」

「是我。」

這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若晨心一緊,快步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

「你來了。」

「嗯,我剛到而已。」

若晨看了神情黯淡的張力一眼,眼睛立刻便紅了:你又何苦說什麼剛到。剛到又豈會在門外嘆息?

張力進了房間,兩人沉默了下來。

看著若晨的神情,張力的心彷彿被一把鈍刀子,來回切割著——

是的,刀口最鈍的那種!

切割之時,還帶著肉屑、筋骨,連在一起扯不斷的那種……

來此之前想好了千言萬語,卻發現自己現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沉默良久之後,若晨開口了:「張力,奶奶的病,怕是要不好了呢……」

「要不好了」,這四個字,張力聽得心裡一酸,眼睛有些濕潤起來。

雖說自己還無法對太夫人病危之事,與若晨感同身受,但是當日納彩之期,若沒有太夫人的鼎力支持,自己恐怕已經劫持吳三桂去當山大王了!

而若晨事後也無意間提起過,那納彩之期,她原本是打算自殺的!

果然是《孔雀東南飛》的橋段!

唉……太夫人,晚輩無能啊!

張力嘆了口氣,眼淚流了下來。

若晨輕輕的抓著張力的手,小聲地道:「他們都不相信我了。」

「他們說,我和你串通起來騙了所有人,其實母親的病是御醫治好的……」

「他們說,我是被你下的咒語迷住了……」

「他們說,你給我貼了小人,你會巫術……」

張力渾身發起抖來,眼淚像瀑布一般,瘋狂地傾瀉而出!

「若晨,你要堅強一點才好。」

「人生五十如夢幻,豈有長生不死者?太夫人已經年逾古稀,有些事情,恐非人力所能挽救……」

「唉!都怪我,我師父傳承的功法,肯定可以治癒太夫人的疾病。可惜我還不能領悟到那麼高的層次!」

若晨輕輕地用右手捂住了張力的嘴巴,微微點頭:「你不要說了,我都懂的。」

時間彷彿又停止了下來,兩個人又陷入了無窮的沉默之中。

過了很久很久,若晨又開口了:「張力,我問你一件事情。」

「若晨,你說。」

若晨臉上潮紅起來,好像略略有些激動:「如果我和你的母親,同時墜河,你先救誰呢?」

張力原本心情很差,突然聽到若晨問這個,不由得來了精神。

若晨啊。若晨,這種後世爛大街的橋段,在大明朝難道很新鮮啊?

張力立刻不假思索地答道:「救母親。」

若晨點點頭,鬆了口氣:「我想也是呢。那就好。希望你不要怪我——我們都是一般的心思。」

張力心裡猛地一驚,若晨這話,什麼意思?

她不是那種小肚雞腸之人,而且古代人受的教育,父母那是遠大於愛人的。她為何明知故問?

她想知道什麼?

她問我這個,到底何意?

難道是——

明面上是問我?實際上是問她自己?

她要幹什麼?!

張力的心揪了起來,連忙開口道:「先救母親。如果時間不夠,沒有救你上來,我便給你陪葬,在墓里繼續我們的愛情。」

「嗚嗚嗚——」若晨突然痛哭起來!

張力能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危險正在接近,可是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若晨哭累了,岔開了這個悲傷的話題:

「我喜歡白色,你也知道,我們第一天相見。我穿的就是白衣服呢!」

張力立刻腦補出了第一次見到若晨的情形,輕輕吟道: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第一次見你,我見到的就是你這傾城傾國的白衣仙子。」

若晨微微一笑,似乎回到了去年夏天,回春堂的那個下午:「人生若只如初見……以後你要給我畫一幅畫,就畫那回春堂中我們相見的情景吧……」

「好……」

張力忽然心又痛了起來,為什麼自己有種感覺,若晨現在說的這個話題。更加的悲傷了呢?

這一夜,斷人衷腸。

……

一身綠裙的徐靜萍,靜靜地坐在曉月山莊的花廳之中。

坐在那個熟悉的位置,那天和張力坐過的地方。

「他又不來了哩……」

徐靜萍幽幽地嘆了口氣。眼圈紅了。

後花園中瀰漫著濃濃的茉莉花香,徐靜萍起身,走出花廳,來到茉莉花叢跟前,摘下了一支。

徐靜萍將茉莉花插在自己高攏的流雲髻上,回到了花廳。回到了那個熟悉的位置。

徐靜萍默默地數著:「一,二,三……七!又過了七天……」

徐靜萍又嘆了口氣:「張力,你這個狠心的人兒!」

思念,就這樣開始蔓延,在徐靜萍寂寞的心中燃燒。

思念,猶如毒蛇纏身、欲罷不能,而且徐靜萍越想擺脫就是越掙扎,也越放不開。

張力正大步流星地往曉月山莊走去。

昨夜從若晨那裡回來,自己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不行,自己必須要找日月閣,要找萍兒幫忙!

來到曉月山莊以後,張力一問僕役下人,果然靜萍小姐在花廳賞花。

當徐靜萍不經意一回頭的時候,赫然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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