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笑傲金陵 第196章 明月多情應笑我

張力對這陳於泰還是比較熟悉的,這人雖然是東林黨人,不過觀其一生,並無什麼失節之處。

說起陳於泰,自然便不得不提一下寫了那「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吳偉業了。

吳偉業與陳於泰同科科舉,陳於泰是首輔周延儒的姻親,故而考中了狀元,而吳偉業只得了榜眼。

說起文才,吳偉業自然是甩陳於泰八條街的;

可是後來吳偉業降了滿清,而陳於泰則是隱居不仕。

從這一點來說,張力是要給陳於泰點贊的。

文才有個屁用,氣節才是正道!

譬如作出那「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佳句之人,竟然是姓汪,名精衛,也如吳偉業一般,垃圾玩意一個!

張力輕輕搖頭,一時間不免有些唏噓。

陳於泰一出現,眾位東林儒生立刻溜須拍馬,頃刻間諛詞如潮!

陳於泰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挨個與眾儒生們寒暄了一圈之後,朗聲道:「剛才大家議論那山東舉子張力,本官也是頗為欽佩的。能做出入了馬學士法眼之詞,顯然也是一個有能耐的。」

這叫隔空拍馬屁,自然比當面拍來得效果更好。

馬學士是翰林院長官,也就是陳於泰的上級。

雖然他不在場,不過今日這麼多人,肯定會有人將陳於泰說的話傳入馬學士耳中。

為官之道,陳於泰自然是有所領悟的。

戴健聽陳於泰說起張力,心中有些不忿,於是開口道:「陳修撰,咱們江南文士,難道就沒人能做出一首與之匹敵的好詞來嗎?」

這話一出,堂上眾人不免有些臉紅,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張力眼看眾人面露難色,心裡也開始琢磨起來。

今日來此,是為一鳴驚人而已。恐怕那雅間之中,另有高人呀!

張力一直在留意那個雅間,後來看見每隔一刻鐘,便有一名小廝從裡面出來。手中捧著茶杯。

不多時,那小廝又端著新沏好的茶杯走了進去。

如此已經反覆多次,雅間內必然有人,這人好茶,而且好熱茶。茶一涼便立刻要換!

雅間里這人,身份恐怕不低啊!

這東升樓是周延儒的產業,旁人誰敢來這擺譜?

再說今日又是前科狀元陳於泰設宴,雅間里的人如此折騰,豈不是有些匪夷所思?

想到此處,張力站了起來,上前幾步,掃視了眾人一眼,朗聲道:「在下不才,願作詞一首……」

不等張力說完。戴健便跳了出來,打斷道:「陳大人還未作呢,你急什麼啊!」

戴健仔細打量了張力一番,發現自己並不認識他,而且剛纔此人也沒與眾人寒暄,恐怕是個無名之輩罷了。

戴健不由得提高了幾分語氣,對陳於泰道:「陳大人,您有麒麟之才,乃是前科狀元……」

陳於泰臉一沉,打斷了戴健:「詩詞終究是小道。恩科在即,各位還需要把心思多放在文章上呀!」

張力微微頷首,這陳於泰也算是個明末小名人。不過即使明朝所有人,在詩詞一項。恐怕也是要吃納蘭性德尾氣的。

讓陳於泰做出能與「人生若只如初見」匹敵的詩詞,那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戴健訕訕一笑,顯然也知道那張力詩詞之才相當逆天,陳大人怕是木有法子匹敵。

一時間有些冷場,剛才張力說願意作詞一首,竟然被眾人選擇性忽略了。

陳於泰見大伙兒神色黯淡。氣氛有些壓抑,心裡也琢磨著這些人個個背後也都是有家族背景的,不可過於託大。

陳於泰想轉移轉移大伙兒的注意力,於是開口道:「我看大家對詩詞興緻很高啊,也罷,反正開席還有些時間,我們便來行個詩令。」

張力一聽這話,頓時蒙了圈,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溜回了自己先前所坐的角落。

裝叉失敗,本少爺惹不起還躲不起了?

是的,灰溜溜的,完全發自內心的。

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心中有數的。

後世那些穿越文的文抄公主角們,個個狀元之才,滿嘴全是後世的經典,然後所有人都圍著豬角團團轉。

這種作者相當中二,也是不讀書的罷了。

不說別的,豬角隨便參加一個文會,讓你行個酒令,亦或者如現在一般行個詩令,那就只有大眼瞪小眼了。

然而張力這灰頭土臉的模樣,卻被戴健敏銳地捕捉到了。

戴健乃是個好出風頭之人,一看張力如此狼狽,心裡便有了把握。

哈哈,一個不通詩詞之人,待會本公子便要好好跟你玩玩。

徐靜萍也有些疑惑,張力的文章自己不知道,詩詞絕對是才高八斗啊,怎麼打退堂鼓了?

難道是以退為進,待會一鳴驚人?

是了,一定是!

他為人最是低調,真是個低調的好男人啊!

一想到「好男人」,徐靜萍不由得小臉一紅,低下了頭。

陳於泰並沒有注意張力,思索片刻以後,朗聲道:「今日這詩令便以春字為題,第一人春字在第一字,譬如春宵一刻值千金;第二人的春字在第二字,以此類推。」

陳於泰頓了一頓,接著道:「以七人為限,本官便來收尾,春字在最後一字。還需六人,你們誰來啊?」

戴健一聽這題目那是相當簡單,自己信手拈來便是,於是第一個搶著道:「我來第一個!春蠶到死絲方盡!」

馬上便有第二人接著道:「新春莫誤遊人意!」

第三人緊緊跟上:「卻疑春色在鄰家!」

第四人開口道:「草木知春不久歸!」

第五人接上了:「夜雨連明春水聲!」

下面該第六人了,立刻便有好幾人搶著想發言,看來第六字卻也不難。

戴健突然朗聲道:「諸位靜一靜,且聽我一言。」

陳於泰皺了皺眉頭,這人好惹人煩,不過他也知道戴健是吏部侍郎之子,卻也不便得罪。

戴健走到張力跟前,笑著道:「這位兄台,剛才你不是說要作詩作詞么?這第六字便由你來吧!」

詩令這種小遊戲張力並不擅長,畢竟自己是醫學出身。並不像這些儒生一般,飽讀詩書。

張力有心推辭,卻又看不慣戴健那副噁心的嘴臉,於是便沉默不語起來。

其實這詩令講究的是一個「快」字。考得乃是急才。

因為古詩詞成千上萬,只要這些儒生們細細思索的話,肯定每個人都可以找到答案。

現在時間過了這麼久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琢磨,在座儒生誰又心中沒有答案呢?

張力依然沉默不語。

堂中眾人露出失望之色。之後便有人高聲開始吟道:

「誰家新燕啄春泥!」

「山光物態弄春輝!」

「朝回日日典春衣!」

「小樓一夜聽春雨!」

「我言秋日勝春朝!」

「微風細雨送春歸!」

「平蕪盡處是春山!」

戴健看著面無表情的張力,決定來個臨門一腳,笑嘻嘻地道:「桃花依舊笑春風!哈哈,哈哈哈!」

戴健那神色,彷彿他是桃花,張力是春風一般——「笑」呀!

陳於泰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開口道:「下面我來接最後一字……」

「陳大人,在下還沒接呢!」

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有些疑惑地看著張力!

果然,說話之人正是張力!

戴健估摸著都這麼長時間了。張力能想出來也不稀奇,鄙夷地道:「詩令考的乃是急才,這位兄台急才不行呀,都這麼長時間了——」

眾人頓時一陣附和之聲,顯然張力此時再接詩令,已然是落了下乘!

陳於泰也皺眉看了張力一眼,似乎這人有些面熟,一時間又想不起他到底是誰。

徐靜萍眉頭緊蹙,張力啊,張力。要接詩令你就早接啊,現在才接,唉!

張力將眾人神色收入眼底,微微一笑。朗聲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才這第六個春字,大家接了八次,加上前面的五次,一共十三次了!我便來接這第十四字!」

這話一落地,眾人頓時一陣驚呼!

他的意思是接第十四個「春」字!

這是什麼套路?

陳於泰思維比較靈活。此時也不禁莞爾一笑,道:「這位公子是接五言,還是七言呀!也罷,五言七言任你選!」

張力搖搖頭,淡淡地道:「既非五言,也非七言!」

這話一落地,大堂中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這律詩絕句的,不是五言便是七言,他這麼說,到底想幹嘛?

難道是——詞?

正是詞!

張力看了徐靜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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