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笑傲金陵 第164章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

若晨忽然意識到自己所言有些不妥,明明人家張力問父親為人怎樣,自己扯什麼門第只見,這是見家長啊?

若晨小臉一紅,不肯再說下去。

張力心中一樂,敏銳地把握到了若晨這點小小的心裡變化,若晨妹子還真是體貼呀!

看來這未來岳父肯定看不上自己了,這事可不好辦。

想了一會,張力終是覺得比較棘手,短期也不可能改變人家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若晨忽然開口道:「已經很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你也早點休息。」

張力本想出言挽留,不過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然全黑,恐怕時辰也不早了,於是便點了點頭。

若晨起身離去之後,張力覺得有必要整理一下思緒,現在很多情況發生了變化。

首先便是自己過兩天便要前往京師,南京這攤子事兒須得妥善安排。

醫館交由安子打理,這小子雖說年紀不大,不過也磨練了這幾個月,處處顯示出了出色的內政能力——呃,打理店鋪能力。

李夫子幫忙管賬,應該也沒有什麼大的紕漏。

柳如是掌管護士隊也有兩月了,小妮子處處透著領袖氣質,在護士隊中說一不二,相信這個隊伍她也能帶好。

只是自己要前往京師,又不帶上她的話,恐怕不太好說。

然則如是妹子現在做的工作也是正事,從工作的需要上勸說一二,想必她也會知道自己的難處,留在南京吧?

這事不好辦,明日還得好好說說,女孩子的心思嘛,總歸是比男的多。

先前自己一直以為那程知府乃是正四品的知府,與登州府的李知府一樣,哪知卻是大錯特錯!

人家程知府乃是堂堂正三品高官!

大明朝南北直隸不設衙門,順天、應天二府便與省司相彷彿。

只不過省司布政司是從二品衙門。應天府卻與按察司一樣,是正三品衙門。

所以張力知道這個情況以後,有些後悔先前與程知府交惡,甚至先前還在宴席上羞辱人家程知府。實在是有些犯二,太不成熟了。

這大明朝的官場呀,還真不能為所欲為,須得腹黑一些,啊。不!得再腹黑一些才行!

好在程知府不是京官,即使是正三品,也不過還是地方官而已!

自己要去京師,以後必須多加小心,這次的事情當做一個教訓好了。

這邊的醫館拉了英國公世子張世澤入股,也算是扯了一張大大的虎皮,程知府也不敢刁難,這事兒就算揭過了。若是他日自己位居高位,程知府這孫子定然沒有好果子吃,現在么。暫時不宜樹敵過多!

醫館就這樣處置了,問題應該不大,棘手的是南郊工地。

工地已經被毀,再重新修建也不是明智之舉。

這裡終究太引人注目了,既然拿到了賠償銀子,自己便另覓一個好地方開工廠,南京實在不是最佳的選擇。

這個地方便是等同於自己的一個小小的根據地,天子腳下肯定不行,最好是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譬如——偏僻的山地?

想到這裡。張力忽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找來一張應天府的地圖,研究了半天,覺得溧水縣東廬山不錯。這裡離南京不遠,卻又非常隱蔽!

雖說後勤補給麻煩一些,但是這屬於錢能解決的事情,但凡錢能解決的事兒,那都不是事!

也罷,這事兒回頭與方以智細細商議。總歸要找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出來。

張力又想了很多,直到柳如是進來送葯,這才收斂住了心思。

小妮子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緞紗裙,特意梳了一個流雲髻,那雙標誌性的柳葉眉下面,清澈如水的眸子正盯著張力看。

柳如是將手中的葯碗遞給了張力:「少爺,快趁熱喝了吧。」

張力點點頭,接過葯碗,一飲而盡。

喝完葯以後,張力擦了擦嘴巴,看著柳如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如是,我馬上要去京師,你也知道,很快要開恩科了——少爺我正是想科場掄元,你不會反對吧?」

張力先前想了半天,覺得只能從恩科這事來切入話題,否則妹子知道自己和若晨跑去京師,還不帶她,不發飆才怪!

柳如是一怔,聽張力說是科舉這事,不由得有些緊張:「這次恩科時間這麼緊,平時也不見你溫書,少爺你能考上嗎?」

張力臉上掛滿黑線,尼瑪這四書五經本少爺確實沒怎麼看,筆記小說倒是發現幾本好的,以那《金瓶梅》為首……

呃,想歪了,還是想想怎麼忽悠妹子吧!

張力皺眉沉思了片刻,開口道:「如是妹子你也知道,來這南京的第一天,咱們在花廳聊天的時候,本少爺就說過要好好讀書的。可是後來不是為了掙錢給你贖身么,唉,中間種種曲折妹子你也知道,這四書五經確實荒廢了。」

柳如是一聽這話,低著頭,小聲道:「是我不好……耽誤你讀書了。」

張力搖搖頭,心知這事還真不能賴在人家妹子身上,也怪自個兒是個憊懶性子,愛看《金瓶梅》遠勝四書五經。

張力緩緩地道:「如是,現在少爺我在南京這邊的事業剛剛起步。你也知道,咱們醫館與別的醫館區別很大,故而生意還不錯,其中這護士隊更是非常重要——」

聽到這裡,冰雪聰明的柳如是怎麼不明白張力的意思?柳如是的眼圈立刻紅了,顫聲道:「你要我留在南京?」

張力鄭重地點點頭,不再說話,眼神看向柳如是。

此刻又能說什麼呢?

柳如是心中一疼,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燭火已經快要燃盡,張力起身換了一隻蠟燭過後,緊挨著柳如是的身邊坐到了床沿上。

張力輕輕拉著柳如是的手,有些動情地道:「我必不負你。我曾經答應過你外公……」

一聽這話,柳如是的眼淚更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而下!

柳如是哽咽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希望少爺你不要忘記今日之誓!我答應你。留在南京!」

張力雖說心中的情分對若晨恐怕更多一些,然而對如是妹子卻也不是虛情假意!

張力朗聲吟道:「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如是,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我必找人接替你的差事,讓你來北京——」

柳如是一時間有些痴迷了,喃喃地道:「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

這本是納蘭性德的名句。張力應著景兒吟了出來,自然對柳如是殺傷力極大。

「少爺,我知道你心中惆悵,我也知道,你是很喜歡若晨姐姐吧?」當柳如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張力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卧槽,原來妹子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啊!

自己還以為能接踏兩隻船,萬花叢中過呢,這尼瑪赤果果地打本少爺的臉啊!

張力有些尷尬地道:「如是。你……?」

柳如是頭埋得更低了,聲如蚊吶地道:「我知道你喜歡若晨姐姐。我的心中也曾奢望過你只愛我一人,但是我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這畢竟是不可能的事情。」

張力的嘴巴張成了「O」字形狀,繼續聽著妹子的話。

柳如是完全敞開了心扉,接著道:「你們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看若晨姐姐人也很好,也不專門針對我,我心中還是很慶幸的。」

張力閉上了嘴巴,有些明白了。別看妹子年紀小,人家早就看出來了。

柳如是忽然聲音提高了幾分:「你既然是我柳如是的如意郎君,我當然願意你更上一層樓。若晨姐姐是勛貴,若是能做正妻。我也是臉上有光的!我的夫君,乃是娶的堂堂國公府的大小姐!」

柳如是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淚如泉湧。

張力此刻心如刀割,然則卻不能出一言以對!

良久,張力長嘆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柳如是抱著張力,嚎啕大哭起來!

柳如是一直哭,張力輕輕拍著她的背,小聲說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若是身居高位,必不讓你受這離別之苦。」

柳如是背對著門口,身子在張力懷中微微有些發抖,張力一抬頭,忽然見到門口一抹紅色一閃而過!

張力的心亂了,剛才若晨妹子,不是穿的紅色小比甲嗎?

這明代的比甲其實也就是後世所謂的背心,張力記得若晨剛才穿的是一件火紅色的狐裘比甲!

亂,真尼瑪亂!

算了,自己對如是妹子也是一片真心,若晨又豈會不知?

張力的臉忽然有些紅了起來,自己抱著如是妹子,竟然想著若晨小姐,實在是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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