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成長的煩惱 第024章 納蘭詞

張力微微一笑,道:「你家小姐在府上嗎?」

靈兒似笑非笑地看了張力一眼,神色中透著古怪:「在啊,小姐在撫琴呢!我聽門子說起你的名字,就跑出來迎接你啦!」

靈兒帶著張力,走進了清溪小築。

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宅院,張力一進大門,就發現兩側的迴廊乃是台階,幽幽通向上方。

護欄和棟樑都是各種各樣刻著精美紋路的石刻,有獅子紋,團雲紋,波浪紋等等不一而足,這些石刻古樸典雅,透露著一股子大家之氣。

拾階而上,走到了迴廊的盡頭,張力看見了一處荷花池。荷花已經過了季節,而荷葉卻將整個池塘鋪得滿滿當當,偶爾有那魚兒一躍而出,平添了幾分意趣。

一道蜿蜒的橋廊,通向荷花池的中心。遠處一條小溪注入了這爿池塘,嘩嘩的流水聲傳入張力的耳朵,不由得有些陶醉。

在那荷花池正中有一座小亭子,亭子不大,亭檐卻是塗的硃紅色,在滿池的荷葉中間顯得影影綽綽,讓人愈發地心曠神怡起來。

靈兒快步走向了那座小亭子,只一拐彎,靈兒的身影就消失在長得鬱鬱蔥蔥的滿池荷葉之中。

張力加快了步伐,正欲跟上靈兒,忽然一陣悠揚的琴聲從荷葉深處的亭子中傳了出來。

昔年白居易的《琵琶行》曾寫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張力對音律不是很精通,此時難以形容自己聽到的琴聲,只覺得腦海里浮現的就是白居易的這首《琵琶行》所描繪的音樂!

循著琴聲走去,張力轉過了三處拐彎,才看見了亭子中的玉人!

但見若晨身穿芙蓉色底桃素麵妝花紗衫,身披荔枝紋紅底薄煙紗,頭上梳著芙蓉歸雲髻,正低首輕彈著古箏。

那古箏放在一張精緻的小案几上,兩頭還焚著縷縷輕香!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山去,那半彎月兒好像是一張笑臉,正微笑著看向張力。

靈兒點起了蠟燭,小姐一曲未畢,她也不敢打擾。

張力忍不住朗聲吟道:「水浴涼蟾風入袂,魚鱗觸損金波碎。好天良夜酒盈樽,心自醉,愁難睡,西南月落城烏起。」

琴聲忽然終止,若晨抬起頭來,看見了張力,口中喃喃道:「好天良夜酒盈樽,心自醉,愁難睡……」

「好一首《天仙子》!」靈兒跟在若晨身邊,從小也是學了詩詞的,一聽張力的吟出的詞,就知道這是《天仙子》。

張力面上微微一笑,心裡卻有些過意不去,暗自忖道:納蘭大詞人,我若穿越到漢唐,絕對不用你的大手筆。可是穿越到這明末,我是實在想不出還有誰的文采能與你爭鋒。說不得,以後只能多多「借鑒」一下你的詩詞了。

這首《天仙子》正是被王國維評價為「北宋以來,一人而已」的清代納蘭性德所著,張力應著景兒,不由自主地吟了出來。

若晨怔怔地望著張力,好半晌,才有些不相信地問道:「這是你作的詞嗎?」

張力微微頷首,也不過多解釋。

若晨禁不住又再吟了一遍:「好天良夜酒盈樽,心自醉,愁難睡!好!好詞!」若晨轉頭對靈兒道:「將琴撤下,打一壺花雕上來,我與小神醫探討一下醫術……」

這一聲「小神醫」聽得張力骨頭都輕了二兩,嘴裡卻道:「在下冒昧了。原本在下白天就到了報恩寺中打聽,卻沒有一人知道這清溪小築的位置,浪費了一整天,最後才從一掃地老僧口中知道方位。又趕了十里路,所以到這的時候天色已晚……」

若晨淡淡一笑:「無妨,我原本有意找你請教醫術呢!待會晚了的話,自有下人安排轎子送你回去,不會誤事。靈兒,你去知會下面一聲,安排好轎子。」

靈兒撤下了古箏,道了聲喏,便轉身離去了。

若晨輕蹙眉頭,開口問道:「小神醫請坐。此前回春堂中那位偏癱的患者,你有把握治好嗎?」

張力坐在若晨對面,想了想才道:「有七八成把握。」

若晨眼神一亮:「願聞其詳。」

張力道:「那患者乃是風邪入體,證屬『偏枯』。我下的烏頭湯加減的方子,他如果正常服用的話,再輔以金針,應該會起到很好的療效。」

若晨一聽金針,來了興緻,追問道:「你要針刺哪些穴道?」

張力緩緩道:「當取左肩髃穴、肩貞穴、肩井穴以對患者左上肢不遂;再取曲池穴、陽陵泉穴、足三里穴以對患者左下肢不遂。這六針施展下去的話,患者應該有很大機會好轉。」

若晨點點頭,嘆了口氣:「唉,可惜紀郎中他們將患者害死了,不然我真想親眼看看療效呢!」

張力順著話頭,起身一揖道:「世事難料,多謝若晨小姐出手相救,否則在下必定人頭不保。」

若晨輕輕擺手道:「區區小事,不值一提。」

張力微微一笑,道:「那患者如果病情好轉的話,最後還需要再添幾味藥材,以起到益氣活血,疏經通絡的效果。」

若晨問道:「哦?還要添哪些藥材?」

張力道:「甘松,乳香,沒藥,鹿角膠,雞血藤。」

若晨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靈兒打來了一壺花雕,酒壺是團靶勾頭雞藤壺,捧上的酒盤中放著兩個精緻的赤金鑽花犀角杯。

給張力和若晨斟滿一杯美酒之後,靈兒便退到了一旁。

若晨舉杯道:「小神醫,我敬你一杯,多謝你治好了我的病。」

張力連忙也舉杯應道:「舉手之勞而已,若晨小姐客氣了。」

若晨寬大的衣袖遮住了酒杯,微微仰頭,一飲而盡。

張力也將杯中美酒飲了,只覺得這酒挺淡,有股淡淡的香味浸潤著喉嚨。

明代美酒的標準是「酒以淡為上,苦洌次之,甘者最下」。也就是說這種發出淡淡酒香的花雕乃是最上品,而燒刀子一類的烈酒就要差一個檔次,而甜的糯米酒是最差的一種。

若晨滿飲一杯之後,臉頰微微泛起紅暈。

張力見若晨不說話了,打趣道:「我有個笑話,說來給若晨小姐聽聽可好?」

若晨笑道:「你說。」

張力道:「某人好酒,夢中見到有人送酒給他吃,他嫌冷,叫人拿去加熱。想不到就在這時候醒了,他懊悔不已,連連嘆氣道,『早知道就醒了,何不吃些冷的也罷!』」

「咯咯咯——」一旁的靈兒笑彎了腰,若晨也莞爾一笑,道:「你這人倒也還有趣!」

若晨看著清新俊逸,英姿煥發的張力,心裡微微盪起了一絲漣漪:眼前這位才華橫溢的少年郎,不僅精通醫術,想不到文采竟然也這麼出眾,也不知他能不能治好母親的偏癱……

一時間,若晨不禁怦然心動,思緒飛到了家中偏癱的母親身上——

張力並沒有察覺到異樣,兩人又吃了一會酒,若晨讓靈兒再上了幾盤精緻的小菜,一直吃到月上中天。

若晨有些睏乏了,便讓靈兒喚來轎子,送張力回了蓬萊縣。

靈兒隨身有知府李大人給的令牌,所以即使晚上,蓬萊縣守門的兵卒也會開門放轎子進城。

張力今天興緻很好,又多喝了幾杯,回到府上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

第二日清晨,張力想起了知府李大人那邊還需要自己前去複診,便匆匆趕往知府衙門。

張力給知府李大人複診,情況還挺不錯的,李大人陽氣漸漸恢複,很是誇了張力幾句。

回家以後,張力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便又前往清溪小築。

這次輕車熟路,張力很快就到了清溪小築門前。

然而熟悉的門子不見了,兩扇大門由一把大大的鐵將軍鎖著,似乎是沒有人在。

張力敲門也沒人應,便在門外等了起來。等了整整一天,也沒人回來。

可能是若晨小姐出遊了吧,眼見天色不早,張力悻悻地回到了蓬萊縣城。

又過了兩日,張力再去拜訪,清溪小築依然沒有任何人在。

無奈張力只能回到蓬萊,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轉眼一個月過去,張力除了經常給城中官宦治病之外,若有平民百姓求上門來,也來者不拒,漸漸名聲鵲起。只是經過回春堂事件之後,煎藥全部由康興安負責,不會再輕易假手他人。

這天午後,張力在卧室午休,突然康興安著急忙慌地跑來進來:「少爺,少爺!外面來了一個患兒,發熱非常厲害,您趕緊去看看吧——」

張力本來躺在藤椅上打著瞌睡,一聽這話,連忙站了起來:「是小兒發熱么?」

康興安點點頭:「我用手摸過,非常燙手呢!我讓家屬帶著病兒在前院廂房候著呢!」

由於找張力看病的病患日益增多,所以前院的廂房就被打掃出來,專門用作診室。

「好,我馬上去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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