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成長的煩惱 第016章 縣丞

果然,紅月頓了頓,低頭道:「唉。老爺最近確實很忙,一直在招遠縣城。」

招遠縣是登州府下轄的一座小縣城,位於登州府府城蓬萊縣西南,臨接著萊州府。

張力吃了一驚,堂堂一府之尊,輕易不會離開府城,這知府李大人前往招遠縣是什麼意思?

紅月見張力臉露疑惑之色,上前了兩步,輕聲道:「孔有德的兵馬已經攻入萊陽府了!」

我去,孔有德要來了?!

張力一直隱隱有些擔心孔有德的叛亂,哪曾想孔有德這麼快就要打到登州府了!

紅月又道:「小神醫不必驚慌,朝廷在招遠縣布置了大軍,料想孔有德輕易也打不過來!朝廷令登州府籌措糧草,老爺最近一直都在招遠督辦糧草。」

張力略一思索,正色道:「九夫人,這等……這等朝廷軍機大事,你為什麼告訴在下?」

九夫人有些焦急:「我聽說小神醫是『蓬萊醫仙』的徒弟,師傅也是世外高人,我怕你雲遊四方,你如果一走,我家老爺的病……」

原來如此,正所謂關心則亂,看來九夫人紅月對李大人倒是非常上心。

張力點點頭,道:「九夫人誤會了,在下一時半會還不會離開。等李大人回府,你通知我一聲,我一定親自上門給李大人治病。」

紅月鬆了口氣,對著張力施施然一拜。

張力想了想,又道:「承蒙九夫人看得起在下,我便給李大人出個方子。」

紅月先是一喜,很快又一皺眉,顯然是遇到什麼為難之事。

張力何等精明的人兒,笑道:「九夫人無需擔心,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李大人乃堂堂一府之尊,身份高貴,我又沒有親自看診,開的藥方又怎麼能讓李大人相信呢?」

紅月有些尷尬,點點頭:「我確實不太好提……」

張力道:「我這個方子是食療,可不是藥方,九夫人大可放心。」

一聽這話,紅月大感興趣,連忙道:「食療?這就好辦了,我親自到招遠給我家老爺做!」

張力微笑道:「這個方子叫『姜附燒狗肉』。需要熟附片,狗肉,生薑,菜油、大蒜、蔥適量。」

張力將用量和做法詳細說了,紅月聽得連連點頭。

最後,張力又叮囑道:「附片有毒,必須先炒熟或是直接從藥鋪買現成的熟附片。然後先煎熬兩個時辰才可以加入狗肉,九夫人一定要小心。」

在明代,附片作為藥材使用,已經相當成熟了。大家都知道附片有毒,也都知道如果炮製得當的話,可以去除附片的毒性。所以張力這麼一說,九夫人倒也不奇怪,仔細記下了張力所說的話。

臨走時,九夫人對張力道:「小神醫,我兄長是蓬萊縣的縣丞。我待會到縣衙去一趟——若是日後小神醫有什麼麻煩,可以直接找我兄長幫忙。」

張力一聽此言,心裡大喜,連忙道:「多謝九夫人!」心想,這九夫人哥哥的官職,大概也是九夫人吹枕頭風給弄來的吧!

紅月離去之後,張力心裡挺高興的:可不是么,縣官不如現管。劉大人丟了城池,眼下沒有什麼權力;知府李大人雖然有一面之緣,但畢竟位高權重,關係若沒到位,也不好輕易去求他。這九夫人紅月的兄長是縣丞,有點類似後世的副縣長兼公安局長,正管著市井裡的小事,若有這樣一個人物照拂一二,對自己好處確實很大。

張力心中一陣得意:這縣丞大人,可是得好好親近親近才是啊!

張力找了個日子,到文房鋪子中買了兩塊上好的端硯作為見面禮,帶著康興安專程去拜訪縣丞大人。

縣丞乃是一縣之中的佐貳官,是縣令之下的二號人物,也是相當有實權的官兒。

來到縣衙前,照例又看見了照壁,照壁上刻的是「淡簡」二字。照壁兩旁,圍著一圈木柵欄,上面掛著一塊匾,匾上寫著「敬天威,畏民志」幾個大字。

張力給門房了兩分銀子,門房屁顛屁顛地進去通報了。

沒過多久,縣衙裡面出來一個小廝,給張力見過禮後,說是縣丞大人有請,張力也就跟著小廝一起走進了蓬萊縣衙。

衙門一進去就是儀門,與府衙相同,儀門平時關閉,只在縣太爺出巡,恭迎上憲,喜慶節日時才開啟。儀門上有一副對聯:

門外四時春,和風甘雨;

案內三尺法,烈日嚴霜。

這對聯大概意思也就是說出了衙門內外情與法的區別,良民享受自由,違法必受嚴懲。

從小廝口裡,張力知道了縣丞姓王,而縣令姓馬。馬縣令不在衙門裡,說是出去巡查了。

張力跟著小廝走甬道繞過儀門,甬道旁蓋著一個小亭子,亭子里立著一塊戒石。

康興安不識字,有些好奇,問道:「少爺,這石頭上寫的啥?」

張力臉色有些莊重,道:「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看著康興安一知半解的模樣,張力又道:「這本是五代時蜀主孟昶之詞,卻被太祖皇帝用作告誡天下父母官的戒詞,其意無非是讓這些官員奉公守法、忠君愛民。」

張力不由得對朱元璋肅然起敬,對康興安道:「太祖皇帝的時候,貪污六十兩銀子,立即砍頭!」

明初,六十兩銀子大概等於後世人民幣一萬五千元。貪污一萬五,就要殺頭。這個數字,恐怕還比不上後世某些貪官的一頓飯錢。

康興安小聲道:「唉,可惜太祖爺爺的法令,現在根本沒人遵守了。」

張力心下默然。

張力想起後世看過一本書,說是朱元璋有一天在翻閱一批處死貪官的卷宗時突發奇想:百姓痛恨的貪官一刀斬首太便宜了他們,何不採取挑筋、斷指、斷手、削膝蓋等酷刑。

於是朱元璋創造了「剝皮實草」刑罰,把那些貪官拉到每個府、州、縣都設有的「皮場廟」剝皮,然後在皮囊內填充稻草和石灰,將其放在處死貪官後任的公堂桌座旁邊,以警示繼任的官員不要重蹈覆轍——否則,這個「臭皮囊」就是他的下場。

對於後世痛恨貪官的張力來說,不禁心裡嘆道:太祖爺爺威武!您這個,真的可以有!

走過了甬道,張力就看見了大堂。不過現在並沒有升堂,張力只是路過而已。

張力只匆匆地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了懸有「明鏡高懸」的匾額。

來到王縣丞的官廳前,小廝就離開了。

張力抬頭看見官廳上的一副對聯,相當有趣。

「與百姓有緣才來到此;

期寸心無愧不負斯民。」

張力一眼看出,這聯中「愧」字少了一點,「民」字多了一點,想必意思是給民多一點愛,少一點愧,寫這對聯的人真是有才。

進了官廳,張力將禮物奉上,王縣丞還推辭了一二,方才收下。

王縣丞對張力頗為禮遇,恐怕真如張力此前所料想的那樣,這縣丞之位是通過紅月夫人跑官跑來的。

臨走之時,王縣丞還特地囑咐張力,說是以後有什麼事,直接來找他就行。

一晃又過去了兩日。

高大娘最近氣色越來越差,整個院子里氣氛也壓抑起來。

然而所有人擔心的這一天終究到來了!

一大早,高元良捧著昨夜熬了一宿的參附湯,興沖沖地走進了母親的卧室。

「哐當!——」張力正在洗漱,卻聽見碗摔破的聲音傳入耳朵!

「娘啊——娘——」高元良的粗嗓子喊出來的時候,張力猛地一驚。

張力放下毛巾,立刻快步跑入高大娘的卧室。只見高元良跪在床前,地上滿是藥渣子和葯碗的碎片。

高元良大哭,連連以頭搶地!張力也顧不得許多,趕到床前。只見高大娘神態平靜,好像沉沉睡去,一摸手腳,俱是冰冷,再探鼻息,已經是沒有半點氣息!

「娘啊……嗚嗚嗚嗚……」高元良再也抑制不住傷悲,放聲痛哭起來。

安子也趕了過來,看見屋中情形,也低下了頭,黯然神傷。

張力讓高元良哭了許久,將情緒全部宣洩出來之後,才黯然道:「高兄弟節哀。高大娘神態安詳,顯然仙去之時並未遭受疼痛之苦……」

高元良一愣,轉頭看著張力,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多虧力哥兒每日為我娘施針止痛,我娘才能安然辭世。前日母親拉著我的手,再三叮囑我一定要報答力哥兒的大恩大德。我高黑子沒有其他可以報答力哥兒的,只有賤命一條!以後我高黑子這條命就是力哥兒的了!」

張力趕忙將高元良扶起,道:「高兄弟不要這麼說,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自己也有母親。我對至孝之人向來十分欣賞。」頓了一頓,張力又道:「反正高兄弟也沒有去處,既然願意追隨我,那以後咱們就都是自家兄弟。」

張力想了想,道:「安子,高兄弟,以後咱們既然在一起,這身份得重新規劃一番。高兄弟的身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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