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身家利益總要排在前

悲涼的笑從她唇畔綻開,她的聲音小小的。夢一樣:「明天……我們還有明天嗎?」

他的表情幾乎要僵在臉上了,她的聲音還是虛的,夢一樣的,像是大風捲起來的羽毛,無能為力的,不由自主的:「你這幾天老是做噩夢,你夢見什麼了?和我有關係嗎?你總是說夢話,好幾次你都叫出我的名字。」

她看著他,靜靜的、悲哀的看著他:「我知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或者說,是我的時間不多了。你說過你愛我,就算是真的,可是,你對我的愛也不能夠抹殺一切,你一向恩怨分明,你不會為了我忘掉過去發生過的一切。傅家欠你的,你一分不少都會討回去,金錢上的,人情上的,一分都不會少。我知道的。

「我想簡子俊和你在這件事上一定是拍擋,也許早就是,他向我透露的線索,也許也是你授意的。你一定早就在布這個局了,郝叔來說是兩家公司合謀,從而導致我父親的死,這中間有一家公司是東瞿嗎?

「易志維,你是個魔鬼,你早就算準了一切,你布下了天羅地網,只等著傅家人一個接一個地鑽進來,你是想讓我一無所有吧,現在我的確一無所有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閉起眼,眼淚滾滾地落下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她一向比他笨,可是這次她卻太聰明了,她就聰明這一回,就夠了,足夠了……

她早就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了他——終於還是連他也失去了,或者,她從來就沒有擁有過他,只是他給她造成了一種擁有的假像……

就像父親的芙蓉簟,她以為就是代表父親,其實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裡呆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她去做什麼了,他一天一天的拖延著,可是這一天還是來了。他精心策劃的天衣無縫的計畫,他早就想看到的結局,他贏了,他應該笑著舉杯慶賀。

遠遠地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音,像是嗑睡的人不當心碰了一下頭。他突然發瘋一樣地衝進隔壁的睡房,窗子大開著,窗帘在夜風中翻飛成巨大的黑色翅膀,他撲到了窗邊,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底下是黑沉沉的夜色,黑得深得海一樣,海一樣的絕望……

他的手捶碎了旁邊的一扇玻璃,血順著支離的碎紋在往下滴著,他一點也不覺得痛,他只是麻木的站起來。他把他最珍愛的一切毀掉了,他親手扼殺了自己的愛情。最後她是帶著半信半疑走的,她不相信他真的愛她,因為她不相信他會把真愛的人毀掉,連他自己也不信,可是他還是做了。

他徹底地贏了嗎?

他像負傷的野獸一樣咆哮著,他輸掉的是一個世界,一個他再也不會擁有的世界!他有多愛她,只有他自己知道。

血汩汩地順著手腕流下來,他像憤怒的困獸一樣絕望地捶打著玻璃:「聖歆!聖歆……」

今晚的噩夢,再也沒有人能叫醒他了。

「現在報道特別新聞,著名金融巨子、東瞿首席執行總裁易志維的女友傅聖歆今天凌晨四時許,在易志維位於天母的豪華公寓中墜樓身亡,原因不明。據警方發言人稱,他們接獲報警後立即趕到現場,並未發現有疑點的線索。而據現場急救醫護人員證實,他們趕到時傅聖歆已經死亡。據警方公布的情況表明,慘劇發生時易志維先生也在現場,目前東瞿公關部拒絕一切媒體訪問……」

……

「關於東瞿首席執行總裁易志維女友傅聖歆墜樓慘案已有新的進展,目前警方已排除了謀殺及其他的可能,認定這一悲劇是自殺事件。目前易志維仍然沒有接受任何訪問,東瞿公關部呼籲媒介自製,不要去打擾悲痛中的易總裁……」

……

「今天是傅聖歆出殯的日子,令人失望的是,東瞿總裁易志維並沒有出席葬禮……」

「真可惜。」

「是啊,他從我的書里翻出她的照片的時候,那眼神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愛她,可惜他竟然還是下了手。好自製,好毅力,怪不得這十年大風大浪,他都站得那麼穩。」

「所以恐怕你我還得等。」

「我不介意等,只可惜我以為尋見他唯一的死門,能予以掣肘,沒想到還是失算。」

「其實他的死門應該是你,只不過他永遠都想不到。」

「你呢?其實我不明白,你既然愛她,為什麼肯答應大哥,首先去出面應對華宇,做那個惡人將她逼上梁山。」

「我與你大哥合作這麼多年,牽涉到如此重大的經濟利益,他提出這樣的要求,我也不能不遷就。他既然唱紅臉,只要開價夠高,我唱白臉也無妨。」

「你好像鐵石心腸,可是你告訴過我,你曾給過傅聖歆一次機會。」

「如果她肯真的嫁給我,我便放她一條生路。那可能是她唯一的生路,但她偏偏沒有選。」

「好笑,到死她都是愛他的。」

「其實他亦愛她,但比不上我愛她。」

「是嗎?」

「不信么?等你遇上你愛的人,大約你就信了。不過,這世上的愛情,無可奈何,身家利益總要排在前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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