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世俗到了極點的婦人

其實只是寫在便條箋上的一行字,凌亂的帶著淚痕的字跡:「大姐,你真是傻,可是,我竟然比你還要傻。」

她看不懂是什麼意思,心裡亂成一團,不祥的感覺湧上來,簡直是心驚肉跳,自己扯在裡頭嗎?還是聖欹只是作個比較?沒理由啊……攥在手裡轉過臉,看見聖欷獃獃地站在一旁,於是問:「聖欷,你知道你二姐是為了什麼嗎?」

聖欷說:「不知道。」停了一下,說:「這幾天二姐總是一個人躲著哭。」

她早該回家看看的,她不應該這樣粗心大意的!繼母是個世俗到了極點的婦人,除了貪點小便宜什麼都不懂。都是她不好,她自己雖然出了許多的事,可是也不能一點也不顧著家裡,全是她的錯。

聖賢卻在一邊說:「我知道!」

她心裡一驚,蹲下來問:「聖賢,你知道什麼?快告訴大姐。」

聖賢猶豫了一下,說:「那你可不要生二姐的氣。」

她心驚膽寒,天哪!自己真的扯在裡頭嗎?只得哄著聖賢說:「二姐現在這個樣子,大姐怎麼會生她的氣?快告訴大姐,你知道什麼?」

聖賢說:「前天我看到她一個人在花園裡燒東西,我以為她和我一樣喜歡玩火,就跑出去也要玩,她把我趕開了,還不讓我告訴別人——大姐,她把你的照片都燒了呢!」

「燒我的照片?」

「對呀。」聖賢說,「你是不是惹二姐生氣了?她當時的樣子好怕人。」

繼母連忙說:「不要胡說!」憂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說,「別聽聖賢的,他小孩子不懂事,只曉得瞎說。」

她勉強站了起來,剛叫了聲「阿姨」,醫生就從手術室出來了,她們連忙的迎上去,醫生職業地搖了搖頭:「很遺憾,我們盡了全力了,可是太晚了……」

繼母身子一軟暈過去了,她也呆了,聖欹……十八歲的聖欹……就這樣走了?

因為要料理聖欹的後事,繼母進了醫院,她暫時搬回家住不過她就算不病倒也幫不了什麼。雖然忙,她還不算手忙腳亂,因為經過了父親那番變故,該是什麼程序她都知道了,一年裡親手料理了兩件喪事,她真有些麻木的痛楚,就像是做完了大手術的人,剛剛醒過來 ,身上並不覺得怎麼,可是心裡是極度的恐懼,因為明知麻藥一過去,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比起父親的喪事來,聖欹的要熱鬧許多,親朋好友都趕來了,惋惜著,勸慰著……不少是看著簡家的面子上來的。簡子俊最近很出風頭,前不久還榮獲了本年度「最有前途青年企業家」,人情冷暖,就是這個樣子。

她在心裡一遍一遍地疑惑著聖欹的死,想著她那封簡單的遺書是什麼意思,腦子裡也有過一點模糊的念頭,只是抓不住。簡子俊就勸她:「不要想了,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看看你,都快瘋了一樣,成天心事重重的,我建議你去度個假。」

她懨懨的:「我懶得動。」

「我陪你去歐洲走走?」

「不要了,你那麼忙。」

他笑了一下,說:「這一陣子忙過了就好了。聖歆,等我忙完了手頭的事,我們結婚好不好?」

「再說吧,」她心煩意亂,「聖欹才出了事,我不想這麼快辦喜事。」

「你是根本就不想結婚!我每次問你你就敷衍,你還惦著易志維!」

她氣得發抖:「簡子俊!」

他摔門而去了。她氣得發暈,坐在那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這是遲早會發生的,她知道,他們在一起的太勉強,每次她表情稍稍不對他都會疑心,只不過今天他終於說了出來而已,想必也是忍無可忍。他原來不是這個樣子,他一向也很大方,沒有小心眼過,可是只要他們之間一牽涉到易志維的名字,準是一場冷戰。他一直沒有放過心。

過了一會兒,他打電話回來了,低低的:「聖歆,對不起,你沒有生氣吧?」

他就是這點好,肯認錯,肯哄著她,不像易志維,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傷人,從來不曾想過順著她。她在心裡一驚,怎麼又想到他身上去了?所以連忙地說:「我怎麼會生氣,晚上我陪你吃飯吧。」

他高興起來:「好啊,我叫秘書訂位子。」

晚餐時他也特別的陪小心,還叫了樂隊替她奏了她喜歡的莫扎特。她笑著說:「夠了,夠羅曼諦克了——氣氛像是又要求一次婚似的,你求過了,我也答應了,不用再來這一套了。」

他趁機問她:「那麼我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

她想了想:「再過幾個月吧,等到冬天裡,正好去瑞士度蜜月,你不是喜歡滑雪嗎?」他嘟囔,「瑞士現在已經可以滑雪了。」

她終於笑起來:「你怎麼這個樣子?我要叫你的秘書們來看看才好,你這個表情,就像我們家聖賢被搶走了玩具一樣。」

他嗤笑了一聲:「虧你想得出來這樣的比喻。」卻握著她的手,鄭重地說:「聖歆,我真的是沒有安全感,你早早嫁了我讓我安心好不好?」

她被感動了,含糊的,低聲地,說:「那麼……等你忙過了,你選個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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