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會與他再有什麼糾葛

出院那天易志維恰好得見一個大客戶,就叫秘書來接她出院。黃敏傑這一陣子總是陪著易志維到醫院裡來,和她熟悉了一些,對她的態度也就好了許多。他和司機一起把她送回去,又說:「易先生說有什麼事就給秘書室留言,他今天很忙,也許回來地有些晚。」

她道了謝,送走了他們。公寓里還是整整齊齊的。她走進了卧室,這才發現床頭柜上多了一個銀相框,裡頭是自己與易志維的合影,在京都的妙心院拍的,黑與白的院落里,他從後頭圍著她的肩,兩張臉挨著,兩個人燦然的微笑著,像並蒂的太陽花。她不由微笑了。放下相框,桌子上有相冊,裡頭都是他們在日本拍的照片。這些照片都是她走後才從沖洗店取回,她從來沒看過,站在那裡一張張地翻著,只覺得有趣,有許多照片都是他替她搶拍下來的,他專愛拍她出糗的時候,有一張她正吃棉花糖,滿臉的白絮拍下來,像是聖誕老人,格外好笑。

那樣快樂的日子,那樣美好的記憶,應該不只是她一個人覺得懷念,覺得幸福吧?

下午她沒有事情,就回家去。聖欹對她說:「媽說你今天准要回家看看的,所以特地叫廚房加了菜呢!」傅太太讓她這樣一說,卻有些發窘似的,咳嗽一聲岔開話,說:「前幾天聯考放榜,聖欹運氣好,叫她不知怎麼樣混水摸魚,取了台大醫科。」

聖欹說:「媽!人家是考上的,什麼渾水摸魚。」

聖歆卻也替她高興,看聖欹臉上放光,眼睛裡都是笑意,自己從來沒有見聖欹這樣開心過,笑著說:「聖欹不容易,台大比國外的不少名校還要難考,聖欹念書可比我這個姐姐強多了。」又問:「想要什麼做升學禮物?」

聖欹說:「你在日本給我買了那麼多東西,我不要別的了。」

聖歆怔了一下,她在日本買的第一份禮物丟在了那家小店裡,後來又補買了一個珍珠項圈給聖欹,無論如何算不了多,她怎麼這樣說?

就在這當口聖賢跑了進來,手裡拿著一部小巧玲瓏的V8,嚷著:「大姐二姐,我給你們拍一段。」正是她在日本買的那部V8,她明明丟在了日本,怎麼又回了台北?難道說是簡子俊替她帶回來了,怎麼又送到家裡來呢?

傅太太說:「好了,聖賢,算是你大姐給你買了台寶貝,一天到晚不離手地拍。」看著聖歆發怔,笑著解釋說:「你叫速遞公司送來,他們的包裝不好,吶,劃傷了這麼一長條漆,真可惜。聖賢倒是寶貝一樣,挺愛惜的。」她怕聖歆看到這麼快就弄掉了漆,所以解釋著,聖歆才明白,簡子俊是叫速遞公司送過來的,他當然不方便出面。

在家裡吃過了午飯,她就要走,聖欹送她出來,她說:「不要送了,我沒有開車來,叫部計程車得了。」

聖欹卻低著頭,小聲地叫了一聲:「大姐……」

「怎麼?有什麼話和我說?」

聖欹紅著臉,半響卻不吭聲,聖歆笑道:「有什麼不好說的?大姐又不是別人。」

聖欹這才說:「易……他不是好人,大姐,你還是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她笑了:「易志維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你不要替我擔心了。我現在和他之間沒有太大的問題了,而且,現在我還沒辦法離開他。」

「你愛他嗎?」

聖歆下意識地扭過頭去。院子里一株榕樹的枝葉伸出牆外,垂著修長的根,綠的葉……滿眼的綠,濕嗒嗒的像是要滴上身來,夏日陰鬱的綠,咄咄逼人般的不透氣。她說:「這不是很重要的問題,關鍵在於他可以給我的,是別人無法給我的。」

聖欹緊接著問:「是錢嗎?」

聖歆點了點頭:「是錢、權力、地位……還有很多東西,沒有他我不可能有今天,沒有他公司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所以目前我還不可以失去他的支持。」

聖欹說:「那麼他對你呢?我們兩家……」

心裡划過一陣刺痛,她不想說下去了,因為這談話讓她覺得吃力:「我們不說這個了——有事上公司找我,或者打我的電話,姐姐還有事,你也進去吧。」

「大姐……」

「什麼?」

「那簡大哥呢?」

她一下子抬起頭來,望住了妹妹,這個名字是禁忌,自從父親出事後,從來沒有人再在她面前提過,聖欹讓她的目光嚇著了,含著怯意說:「他……速遞公司送東西來,我認出了寫地址的筆跡,是他的……」

她的心裡亂成一團,說:「哦,我在日本見過他一面。」強笑著說,「他是不相干的人了,他是我們家的大仇人,我只要還記得父親,就不會與他再有什麼糾葛,是不是?」

「可是,」聖欹的口齒格外的伶俐起來,「他也有錢、權力、地位……他可以給你的也不會比易志維要少。」

聖歆駭異地看著她:「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大姐,你和他有十幾年的感情,提到他尚且如此,殺父之仇,不是那麼輕易可以算了的事情。」

「那當然。」她隱隱的猜到她要說什麼,她心裡也曾經模糊有過那樣的念頭閃過,只是她不願意去想。

「人同此情,大姐,原來易志維根本就不認識你。」這句話說得很簡單,可是意思她再明白不過了,她有多恨簡子俊,易志維就應該有多恨她。以她和簡子俊十幾年的感情,她尚且不會去和簡子俊重修舊好,何況對於易志維她原先只是個陌生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易志維如果居心叵測,絕對是想慢慢地折磨傅家人,不會輕易讓她們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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