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惡貫滿盈

殿外傳來一連串慘叫聲,靜夜聽起來,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緊接著腳步聲雜沓,一隊隊軍馬闖進,手中長槍高舉,明晃晃槍頭都對準殿中諸人。站在賈仁祿等人身後的親兵也突然吃裡扒外,拔出彎刀,指著賈仁祿等人的身周要害。

張飛瞪眼環眼,大叫:「他奶奶,俺老張跟你們拼了!」

賈仁祿叫道:「且慢,怎麼哪裡都有你。」

張飛叫道:「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慢什麼慢啊!」

依娜問道:「怎麼,你想明白了,想要投降?」

賈仁祿道:「老子剛才笑夠了,這會怎麼也得輪到你笑笑了吧。」

依娜冷笑道:「這麼說我也笑得太早了?」

賈仁祿道:「不早,不早。你要是再不笑,呆會估計就笑不出來了。」

依娜笑道:「笑不出來?你不會是在說夢話吧?」

賈仁祿道:「依娜,老子有一句大實話,你想不想聽?」

依娜道:「什麼話?要是惹我不高興的話,你還是別說吧。」

賈仁祿道:「你聽了一準開心,老子想說你笑得時候挺好看的。」

依娜笑靨如花,道:「真的么?」

賈仁祿道:「真的,真的,只可惜你這人整天綳著個臉,像人家欠你兩百吊似的。」

依娜嗔道:「還不是都給你氣的。」

賈仁祿道:「剛才老子佔了上風沒有馬上殺你,這會你也給老子喘口氣的時間行不?」

依娜嘆了口氣,道:「你的請求總是讓人難以拒絕。好吧,我給你一柱香的功夫考慮考慮。」

張飛又要發表不同意見,姜維摁住了他。這小鬼雖然出道不久,不過連戰接捷,張飛嘴上不說,心裡卻好生佩服,見他攔阻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依娜命人在香爐上插了一柱香,雙方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沒有說話。

賈仁祿喜動不喜靜,率先開腔:「這麼靜靜的站著,悶也悶死了,咱說點什麼吧?」

依娜笑道:「除了投降,我什麼也不想聽。」

賈仁祿沒詞了,兩眼盯著一點點燃燒的香發獃,依娜笑道:「怎麼又不說話了?」

賈仁祿道:「除了投降,老子什麼都可以說。」

依娜笑道:「都到這個份上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跟我?難道你真的不怕死?」

賈仁祿道:「你也知道老子最怕死了,可老子要是跟著你混,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依娜道:「至於么?」

賈仁祿道:「至於。老子人長得難看,又沒有學問,差幸算得上一技之長的,不過是一絲良心未泯,這些年來辦得事還算是人事而已。老子要是跟了你,必會世人所唾罵,說我是漢奸,老子身邊這些個大妞小妞也一個個都要瞧不起老子,跟老子鬧離婚。要是所有的朋友都不理老子了,所有的女人都跑了,老子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姜維道:「說的好,大丈夫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者生!」

張飛叫道:「他奶奶的,這點陣仗根本奈何不了俺老張,你們也別要死要活的了。」

依娜側頭看了看香爐,香燒了約三分之一,道:「你別以為我念著舊情,不會殺你,故而有恃無恐,這次我是下定決心,你的時間不多了,趕緊考慮考慮吧。」

賈仁祿道:「不用考慮了,老子還想再跟你練練。」

依娜道:「局面已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已窮途末路,還怎麼和我作對?」

賈仁祿道:「宣室殿這把椅子你已經坐過了,未必就比你們匈奴的胡床舒服,你怎麼就這麼想坐呢?」

依娜長嘆一聲,道:「你不明白的。」

賈仁祿向她瞧了一眼,道:「你原來應該不壞,不然你也不會去救劉皇后了。你一定是受過什麼刺激,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吧?」

依娜看向窗外,兩眼熱淚沿頰流下,道:「還是你了解我,你以前窮過嗎?」

賈仁祿道:「窮過。」

依娜道:「有多窮呢?」

賈仁祿道:「也不算是太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馬馬虎虎還算混得過去,只是常常還不到月底就把錢花個精光,接下來的日子沒錢吃大餐,只好天天以泡麵度日而已。」

依娜道:「泡麵?」

貂嬋白了他一眼道:「那是仁祿老家的一種面,十分便宜,一般老百姓都吃得起。」

依娜道:「原來是這樣。你好歹還有一碗面吃,我小時候要是能有一碗面吃,那就開心死了。」

賈仁祿甚是驚訝道:「據我所知,你是北匈奴右賢王之女。按匈奴制單于之下就是左右賢王,你們匈奴再困難,也不至於一個右賢王之女連碗面都吃不起吧?」

依娜道:「右賢王之女,哈哈!」放聲大笑,笑聲頗為尖銳,靜夜聽起來,讓人直起雞皮疙瘩。她笑了一陣,又道:「你的消息倒也靈通。沒錯,我是右賢王之女。可我卻不像其他公主郡主那樣高高在上,衣食無優,而是生活得十分艱苦。」

賈仁祿道:「這怎麼可能?」

依娜看了看香爐,道:「時間還有,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先漢時,我匈奴異常強大,先後出了許多英明有為的單于,擁有上萬里豐美的草地,控弦數十萬騎,牛羊更是多的不計其數。那時的右賢王之女,應該是很威風的,只可惜我不是出生在那個時候。你應該知道先漢末年匈奴分為南北兩部。後漢中葉,鮮卑強盛,時常入寇北匈奴,搶掠牛羊馬匹無數。章帝章和元年,鮮卑人攻入左地搶掠牛羊財物,當時北匈奴的單于名叫優留,忍無可忍,率眾迎戰,兵敗被殺。北匈奴群龍無首,登時大亂。屈蘭、儲卑、胡都須等五十八部,口二十萬詣雲中、五原等地投降漢朝。你知道這些人到了漢朝都幹什麼嗎?」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依娜道:「奴隸!他們都被你們漢人買去當了奴隸,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

姜維叫道:「我大漢一向提倡綏服四夷,怎麼會做這種事?你一定在騙人!」

依娜道:「騙人?現在外面就有不少匈奴後裔,你把他們叫進來問問就知道了。」

賈仁祿道:「他不信,老子信,你接著說吧。」

依娜道:「我之所以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們,別以為你們幹什麼都是正義的。歷史本來就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有朝一日,我當上了皇帝,史家自然就會把匈奴人寫的很好,而把你們漢人寫得很壞。章和二年,南單于見北匈奴大亂,想盡有其地,於是上表請求朝廷征伐北匈奴。你們念念不忘的永元元年那場大勝的起因,實際上就是這個樣子的。你們漢人乘人之危,勝得有何光彩可言?」

姜維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依娜道:「南單于上表時恰值章帝崩殂,和帝即位,竇太后臨朝。竇太后覽表大喜,當即命車騎將軍竇憲領軍出征。北匈奴剛敗於鮮卑,連單于都被殺了,可謂元氣大傷,再加上天災流行,人畜多死,如何是南匈奴及漢朝聯軍的對手。稽落山一戰,北匈奴大敗,單于率眾遁走。漢人此次遠征並不是向你們想像的那樣消除邊患,綏靖邊境,僅僅只是為了增強外戚的權勢而已。匈奴故地千里肥美的草地,漢人要來根本就沒有用,派兵駐守徒耗糧食,毫無意義。反正一來北匈奴遠遁邊患肅清,二來竇憲大勝,聲望大增,所有目的都達到了,漢軍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班師回朝。鮮卑人乘機侵入,將這片咱匈奴人賴以生存的草場據為己有,勢力大增。現在你們又費勁想要剿除鮮卑人,其實這都是你們自找的!當時北單于其實並沒有走遠,他也知道漢人呆不長,想乘他們退走後收復失地。哪知漢人前腳走,鮮卑人後腳就來了,北單于那時的力量根本無法和鮮卑人抗衡,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佔了故地之外,別無他法。無奈之下,他率眾向西北方向遷徙,翻過天山,於甘微河南岸定居下來。」

「其時北匈奴連遭喪敗,勢力微弱以極,根本無力再為禍中原了,可你們漢人仍不放過我們。僅隔一年,永元二年,中郎將耿譚率南匈奴左右兩部八千餘騎出雞鹿塞,分進合擊,夜圍北單于於甘微河南。單于大驚,率精兵千餘人合戰。戰不數合,北單于被創,墮馬復上,率輕騎數十突圍南走。漢軍得其玉璽,獲閼氏及男女五人,斬首八千級,生虜數千口而還。這兩場大戰誰得利最多,是你們漢人嗎?根本不是,得利最多的是鮮卑人,鮮卑人不發一箭,不費一卒,得地數千里,遂成北方大國。其次是南匈奴,南匈奴兩番大勝,黨眾最盛,領戶三萬四千,口二十三萬七千三百,勝兵五萬一百七十。當時的形勢已很明顯了,鮮卑人尾大不掉,南匈奴擁兵自重,危險已初露端倪,那時你們若設法扼制,形勢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可你們漢人愚不可及,竟仍把我們北匈奴當成腹心大患,永元三年,右校尉耿夔復擊北匈奴,北單于不敵,孤注一擲,率殘部翻越高不可攀的金微山,阻山而居,這才躲過了你們漢人的追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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