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深入虎穴

郡丞一時激動,喊了這一嗓子,立知不妥。奔到門邊,打開門,探出頭來,左右張望,見沒有別人,心下稍定。他小心翼翼的關上門,閂好閂,取出書信,又仔細了看了兩遍,想道:「天叫這東西落在我手裡,我能不能官運亨通,可全靠這東西了。有道是夜長夢多,要等上官來視察時再將這東西獻上,這事估計有敗露的危險。一不做,二不休,此間離涼州治武威也算不上太遠,乘彭羕這廝正在熟睡,我連夜趕去武威出首。」叫道:「來人!」

過了一會,一個差役走到門前,叫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郡丞道:「太守大人令我去涼州辦一件緊急公務,說是快去快回,立等回覆,你趕緊給我備匹快馬來。」

那差役應道:「是,小的這就去準備。」

那差役聽說是緊急公務,辦事效率就很高,不一會就把馬給牽來了,不然指不定拖到什麼時候呢。

郡丞飛身上馬,策馬疾奔,徑出北門。西賓士所西都和武威郡治姑臧相隔約有三五百里,本來可說甚遠。可是那郡丞在千金賞,萬戶侯這樣巨大利益的驅使下,玩了命的縱馬狂奔,到了四更將近,那馬再也挺不住了,噴了一大口白沫,倒在地上。好在姑臧城就是眼前,有沒有這廢物倒也沒多大差別了。

其時城門未開,郡丞衝到城下叫門,守將問明了原由,知他是西平郡丞,有緊急軍情要見安西都督,倒也不敢怠慢。一面差人飛報馬超,一面開門放他入內。

馬超剛巡完城,方才睡下,連呼嚕都還來不及打,便聽見有人在屋外亂喊亂叫,吃了一驚,睜眼醒來,問道:「怎麼了?」

欒祁回想起和他在河東村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悠悠嘆了口氣,道:「說是西平郡丞有緊急軍情要見相公。」

馬超道:「哦,西平臨羌。西平郡丞半夜來見我,定是羌人來襲,不可造次,快快有請。」說著翻身站起。欒祁早已取過衣衫,服侍他穿好。

馬超闊步走到大廳,那郡丞早已在那等候。馬超不及寒喧,開門見山:「一共來了多少敵人,由何路進兵?」

郡丞乾笑兩聲,道:「請都督恕罪,其實西平根本沒有羌人入寇,下官不如此說,怕是見不到都督了。」

馬超剛睡著,硬生生的被吵醒,來到這裡卻聽到這麼一句話,自是大為光火,伸手在案上一拍,道:「戲弄上官,你可知該當何罪。來人,拖下去重打一百,轟將出去。」

親兵大聲應是,郡丞忙道:「都督息怒,羌人雖然沒有來襲,不過郡中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非要都督主持大局不可。」

馬超臉色稍和,問道:「哦,是什麼大事?」

郡丞目視左右,馬超揮手令左右退下,郡丞從懷中掏出書信遞上,馬超接過看了,一張臉漲得通紅,道:「反了,反了!來人,備馬!」

只聽身後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且慢,深更半夜的,相公這是要去哪?」

馬超怒氣正盛,什麼話都藏不住,道:「自然是去將彭羕這廝的腦袋擰下來!」

欒祁對那郡丞說道:「此事滋事體大,都督已經知道了,你先退下。」

郡丞聽說馬超的夫人是位公主,輕易惹不得的,無可奈何,只有退出。

欒祁從馬超手裡接過書信看了,道:「你脾氣急,我怕你對半夜來見你的人無禮,特地跟出來看看。虧得我來了,不然你可就要闖大禍了。」

馬超定了定神問道:「哦,怎麼說?」

欒祁道:「這是孟達與彭羕通謀造反的書信,你若是殺了彭羕,等於告訴孟達事情敗露。孟達就在馮翊,離京師不遠,皇上和賈軍師現在又都不在,萬一這廝狗急跳牆,突襲京城,那會是怎樣一個可怕結果,到時將會有多少無辜的老百姓死於非命,你可想過?」

馬超一拍腦門,道:「多虧你提醒,不然我可就鑄下大錯了。現在該怎麼辦?」

欒祁道:「你讓郡丞連夜趕回西平,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明天你親自去一趟,彭羕見你來了,一定會設宴款待。待酒過三巡,彭羕有些醉了,你再用言語激他。他心懷怨望,一定會借著酒性,大發勞騷。你套得反詞,速回涼州寫下表章,奏明此事,由皇上定奪。」

馬超連連點頭,道:「嗯,此計十分穩妥,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準備。」昂首闊步向外走去。

欒祁望著他的背影,輕聲道:「他要不是什麼安西都督,那該有多好啊!」

沒官的人做夢都想當官,當官的人卻做夢都想乞骸骨,這世道就這麼稀奇古怪,真是叫人難以捉摸。

郡丞連夜趕回西平。彭羕心中鬱郁,終日爛醉,對此事一無所知,自是不聞不問。郡中大小官員都不滿太守而心向郡丞,既然彭羕不問,他們也樂得不提,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三天後馬超一行來到西平。彭羕前一晚喝得有些高了,仍在屋中高卧。郡丞裝作亳不知情一般,慌裡慌張的將彭羕叫醒。彭羕和馬超有些交情,聽說他來了,倒也不敢失禮,忙整衣冠,出城迎接。

二人並肩入城,彭羕和孟達密謀造反,身有毛病,難免杯弓蛇影,隨口問道:「孟起,你怎麼會突然想起來看我?」

馬超笑道:「我可不是單單來看你的。我臨來時,皇上再三叮囑,叫我要守好涼州。西平臨羌,乃邊防重地,我心裡放心不下,特來看看。」

彭羕道:「我日夜小心提防,不敢有絲亳懈怠,請都督放心。」

馬超道:「有永年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包,道:「這是士元托我捎給你的。」

彭羕聽他這麼說,放心不少,謝了接過。說話間,二人到了府衙,公務一畢,彭羕於後堂置酒為馬超接風。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彭羕說起話來舌頭打卷,已有七八分醉了。馬超終日和張飛、趙雲、孫禮這些老酒棍拼酒,自是千杯不醉,見他醉熏熏的,微微一笑,舉起筷子在酒爵上輕輕一擊,發出當的一聲響,嘆道:「唉。」

彭羕道:「孟起貴為都督,前程似錦,何故嘆息?」

馬超道:「我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你。」

彭羕心有所感,問道:「哦,為我?」

馬超道:「可不。永年才具秀拔,本該與孔明、孝直、元常、士元等當世名士比肩,奈何外授小郡?皇上在這件事情上處理的有些輕率了。」

彭羕借酒醉,恨罵:「老革荒悖,我必有以報之!」

馬超又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你也知道,我爹爹原先割據西涼,為一鎮諸侯。他百年後,我就是西涼王了。怎奈我一時不明,中了賈福那廝的詭計,致有今日。我亦懷怨心久矣,恨不得時耳!」

彭羕道:「孟起且寬心,時機很快就來了。」

馬超搖搖頭,喝了幾爵苦酒,道:「你休要拿話寬慰我。如今那老奸江山穩固,如日方中,如何能有機會?」

彭羕道:「子度與隴西王早就對這廝十分不滿,密謀起事,如今已準備的差不多了,只待時機成熟,便可大舉。介時公起本部軍馬由西涼南下,我與孟達、隴西王各起義軍為公外應,京師自有我們的人,可為內應,誠如是大事可圖矣!那時候公進可以開創帝業,穩坐龍庭,退亦可以割據江山,長保富貴,豈不勝過現在寄人之下,看人臉色行事?」

馬超喜道:「先生之言甚當,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只我爹爹尚在京城,恐老奸加害,不可造次行事,容我回姑臧與家中長輩商議,再作區處。」

彭羕醉糊塗了,想了也想就答應了。馬超還想進一步套問,可彭羕卻不給他面子,趴在案上睡著了。馬超搖頭苦笑,辭出太守府,自回館驛。次日馬超借口欲速回武威商議大事,草草巡視了城防,胡亂表揚彭羕幾句,帶上隨從,徑回姑臧。

安西都督府內,馬超在書房裡來回亂走,一邊走,一邊怒叫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這廝自己想死也就罷了,居然還想拉上我。我們在前線拼著老命殺敵,這才打下這片錦秀江山。我們這樣做圖什麼?就圖個升官發財?還不就是圖老百性能過個安生日子,不用整天提著心掉著膽。好不容易不用打戰了,這幫王八糕子卻想著造反,讓天下重回四五分裂,大起內訌的老路上去,那樣我們的血不就白流了么?那些弟兄們不就白死了么?他們只顧著自己快活,就沒想過老百姓要遭多少罪,這事如何能成?哼,你們洗凈脖子等著吧,看我怎麼辦你們!」回到矮榻上坐好,提起似有萬鈞之重的毛筆,費了老大勁才寫就表章一道。要不是這事實在太大,他也不必費這麼大事,早就叫屬下代筆了。

他取來孟達寫給彭羕的反信和表章卷在一起,放入銀筒之內,嚴加封固,抬手便要叫人。欒祁急忙制止:「你想把這信送到哪去?」

馬超道:「這信如何能交給旁人,自然是送到皇上手裡。」

欒祁道:「皇上夜夢神仙來會,叫他齋戒一月,誠心禱告,如此則神仙可致,不死葯可得。皇上醒轉後依夢中所示,於清涼閣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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