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微服私訪

劉備雖然不用拍他人馬屁,卻善於察顏觀色,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下混了這一大把年紀。鄧芝臉上略有些變色,他就看出來了。他隨手玩弄手中的報捷表章,道:「你覺得有什麼不妥?」

隴西道上發生的古怪事件和隴西王大敗羌人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稀奇古怪的聯繫,鄧芝也只是縱其想像,胡亂臆測。沒有真憑實據,如何敢張嘴亂噴?這要是其他人倒也罷了,說錯了最多只是得罪這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隴西王劉封可是劉備封的第一個王,又因征討西羌,屢立戰功,聖眷方隆,這要是沒咬對地方,讓他反咬一口,那可就不是得狂犬病這麼簡單的事情了,能不能有個全屍,那還兩說著呢。他尷尬一笑,道:「沒……沒什麼。」

劉備揮了揮手,左右退下。劉備放下表章,捋了捋鬍子,道:「有話不說憋在心裡,這可不是個好習慣。現在宣室殿就你我兩人,你的話出你之口,入朕之耳,不會擔心被第三人聽到,有什麼話你就放心大膽說出來吧。」

鄧芝遲疑片刻,搖搖頭,道:「臣真的沒覺得這事有什麼不妥。」

劉備微微一笑,起身走下台階,來到他跟前,兩道似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掃,道:「朕和你處於大殿正中,宣室殿的構造你應該很清楚。我們在這裡談話,別有用心之徒就算站在殿門口也是無法聽到的。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鄧芝避開劉備的目光,兩眼瞧向了台階上的鎏金欄杆,道:「臣……臣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劉備稍微壓低聲音,道:「你適才說隴西道上常有人在開荒時發現被草草掩埋的胡人屍骨,而且所有屍骨都有一個共同的古怪之處,那就是都沒有人頭。近見年來封兒接二連三的擊敗羌人,報籍數動則成百上千,你不認為這兩件事情有什麼聯繫么?」

鄧芝道:「事關皇親貴戚,臣不敢妄加臆測。」

劉備看了看他,擺了擺手道:「沒什麼事了,你下去吧。」

鄧芝暗暗吁了口氣,行禮辭出。剛走到殿門口,卻聽劉備說道:「對了,你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朕准你半個月假,回家好生歇著吧。」

鄧芝乘劉備不注意,抬手在胸口上輕輕拍了兩下,轉過身來,千恩萬謝,退了出去。

劉備瞧著他的背影,苦笑道:「朕有這麼可怕么?」

鄧芝沿途受了不少驚嚇,本就是驚弓之鳥,在大殿又受了刺激。腦子裡一片混沌,兩條腿哆哆嗦嗦,來到宮門口,扶著馬鞍,正要猱身而上,忽得腦子裡一陣暈眩,一個側身,癱在地上。

把守宮門的侍衛嚇了一跳,上前相扶。鄧芝兩條腿抖個不停,越定神,抖得越厲害,看來是沒辦法再騎馬了。他謝絕了侍衛送他回府了好意,牽著馬緩步而行,穿過兩條大街,拐了幾個彎,來到通向賈府的大道上。他低著頭走著,忽聽一個破鑼般的大嗓門在呼喚他的名字。他抬眼一瞧,卻見賈仁祿牽著盧柴棒站在他的對面。他笑了笑,道:「司空大人,您這是要去哪?」

賈仁祿道:「沒事,出來轉轉。老子聽說你攤了一個沒人願去苦差,出使沒鹿回部,現在可算是回來了。老子見你那營養不良,面黃肌瘦的樣,就知道你道上吃了不少苦。走,今天老子作東,咱下館子去!」

鄧芝頭昏腦漲,這會就是給他海參鮑魚、魚翅熊掌,他也沒味口享用,只想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覺。他剛要婉言謝絕,突然間賈仁祿猛地竄將上前,拽著他的胳膊,將他拖到了一條暗巷之中。鄧芝莫明其妙地向他瞧了一眼,只見他兩眼死死地盯著街心,又是憤怒,又是無可奈何,到底哪種感情佔上風,怕連他也說不清楚,總之表情十分古怪。鄧芝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賈元春、石苞手牽著手,有說有笑,緩緩從街上走過。

賈仁祿沒什麼本事,就愛顯掰。不管什麼人到他家裡,他總要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叫出來,讓他們見識見識。眾賓客在感慨如此丑父居然能生出如此美人,人類真是無所不能的同時,自是把賈元春捧到天上去,彷彿妹喜、妲己、褒姒、息媯、驪姬、西施、虞姬、戚夫人、趙飛燕、王昭君這些古代著名的美女加在一起,還抵不上她的一根腳指頭,便是當時天下第一美人貂嬋和她站在一起,相形之下未免見絀。賈仁祿不知道這些賓客希望從他那騙到些好處,順著嘴瞎說,還道是真有這麼回事一般,樂得五官都挪了位置。賈仁祿位高權重,又蒙皇帝寵幸,自是朝中官員重點巴結對象,一天到晚去他家拜訪的官員,幾可排滿一條街。鄧芝雖不十分趨炎附勢,不過為了今後能在官場上謀個好差事,不用有事沒事就出使,把腳跑斷,也時常到他家坐坐,日子久了,他自然對賈府的人物十分熟稔,賈元春和石苞他都見過了不下十次,自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女兒逛街,老子偷窺,這樣稀奇古怪的情景,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只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悄聲問道:「這……」

賈仁祿嘆了口氣道:「你別瞧著老子位高多金,妻妾成群,就以為老子一定很快活,其實……唉……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鄧芝道:「這是大人的家事,下官不便多問。不過做為大人的知交好友,大人有什麼煩心的事,不妨同我說說,說出來心裡也會好受些。」

賈仁祿嘆道:「也罷,這倆兔崽子一時半會也逛不完。前面不遠就有家館子,菜燒得不錯,走,咱們到那喝兩盅去。」

此時賈元春和石苞早已遠去,賈仁祿仍不放心,探頭張望良久,這才拉著鄧芝,躡手躡腳的走進巷子斜對面的一家酒樓。

這是一家老字號,在董卓橫行長安那會,幾乎所有商鋪都關門了,這家店仍照常營業,這家店的實力背景由此可見。二人都是長安城裡數得上的人物,掌柜的一見二人,笑著便迎了上來,嘴上諛詞如潮,將他們讓到店中最雅緻的閣子里。兩人面對面坐著,點了幾樣時鮮,外帶一壺佳釀。不到一會功夫,酒菜齊備。掌柜慣會查顏觀色,不然他也不會在長安這個大污水缸里混這麼久了。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們要談事情。是以粉頭、歌姬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一概免了,酒菜一上好,他便說了一句:「菜齊了,請慢用,有什麼事您再吩咐。」帶著一幫店小二匆匆下樓,走時還順帶將門給帶上。

賈仁祿端起酒壺斟了兩杯酒,舉起自己面前的那爵,一仰脖喝了個精光,叫道:「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讓石苞這兔崽子到咱家來,竟給老子添亂!有道是兔子不吃窩邊草,這傢伙可倒好,一張嘴就將窩邊這株最大的草給啃走了。真他媽的氣死我了!」

鄧芝也是個清官,自然對賈仁祿家裡這檔子事束手無策,道:「這個……這個……大人似乎……似乎……」

賈仁祿橫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鄧芝道:「我的話可能不中聽,大人聽過之後,可別往心裡去。閨女大了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勤學女紅,以待父母替她安排親事。像大人千金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和男子如此親近,遠的咱不說,在長安城中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來,當真……當真……」

賈仁祿道:「成何體統?」

鄧芝道:「嗯,不成話,實在太不成話了。」

賈仁祿端著酒爵卻不飲,兩眼盯著那滿得就快要溢出來的酒水,嘆道:「唉,都是給她老媽慣壞了。老子早就說過了,管教孩子就得打,豈不聞『棒打出孝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乎!要是早聽老子的,元春肯定是遠近馳名的乖乖女了。可老子家那幾個婆娘偏偏不讓老子管她,她親娘曹靜乾脆放出話來,只要老子敢動元春一根汗毛,就跟我拚命!這幫娘們頭髮長見識短,哪像我們大老爺么高瞻遠矚,明鏡萬里?老子想和她們擺事實講道理,奈何她們不論理之短長,一味和老子胡攪蠻纏。不是老子吹牛,這世上不論多厲害的傢伙,老子也不用幾下就能把他給捋直了,可對付這幫婆娘,老子是一點招也沒有。沒有法子只得由著她們胡鬧,這下這倒好,這小妮子仗著有那幾個婆娘作靠山,在家裡沒大沒小,無法無天,除了殺人放火她不敢做,其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唉,為這事老子連上吊的心都有了。」

他把所有的負責都推到以貂嬋為首的那幫美女軍團的頭上,好象他十分無辜,其實他自己的教育方法就很有問題。曹靜是賈元春的生母,自是對她十分溺愛,當真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賈仁祿那點點秘密,曹靜也都原原本本的向她的寶貝女兒交待了,絕不添油加醋。賈元春聽說賈仁祿是現代來人,自是十分好奇,常跑到他那問長問短。別看賈仁祿在其他人面前謊話連編,一句實在話沒有,當著她寶貝女兒的面,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賈元春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十分的強,沒用多久便從他那裡學會了啥叫自由、平等、博愛,並將其應用到生活之中。這套洋玩意和老祖宗傳下來的孔孟之道根本不配套,在現在大力提倡拿來的時代倒沒什麼,可是在當時便顯得十分突兀。賈仁祿生活在時代,接受過正統教育,自是提倡民主,對她的私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