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神兵天降

這一道古怪命令一經傳下,部落內立時炸了鍋。眾人尋思只是知道是誰獻馬助竇賓脫困,就能獲百鎰黃金,那獻馬之人的賞賜還不得千鎰黃金,甚至更多。重賞之下,人人哈拉子亂流,爭著跑到竇賓大帳投案自首,揚言自己就是獻馬之人。空手套不了白狼,這事空口白牙那也是騙不來錢的。於是眾人紛紛捏造事實,編造證據。竇賓兵敗失馬,看看待死,忽然間一神秘人物從天而降,將所乘駿馬送給他,助他脫困,這事本來很簡單,沒什麼噱頭。可是那幫騙子稍微添點油,加點醋,便顯得十分的曲折離奇,十分的驚心動魂,聽得竇賓一愣一愣的,心想自己親身經歷所知竟不及他們的十分之一,若不是他們在胡說八道,那就是自己是白痴了,居然連親身經歷過的事情都記不周全。為了證明他自己不是白痴,他將那幫滿嘴噴糞的人都給轟了出去。如此查了一個月,報信的人雖似驚濤拍岸,一波接著一波,可他們所說的都是子虛烏有,經不起推敲。冒名頂替者被殺了不少,可獻馬之人卻是沓無音訊,不知死到哪裡去了。

那日鄧艾別了徐氏,揚帆向東。

無邊無際的茫茫大海之中,五十餘艘戰船,排成幾列,前呼後擁,向著東南行駛。

這三萬人馬雖經賈仁祿精心挑選,都是荊州水軍的佼佼者,可是他們畢竟只在漢水兩岸摸過魚,捉過蝦,還從來沒有到過大海。怎見過上下左右均是蔚藍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的情景?一個小小浪頭打來,船隻便劇烈搖晃,身體較差的兵士便開始上吐下泄,嘔得連老媽姓什麼都給忘了。

鄧艾祖籍義陽,他所住的村子就是淮河邊上。他打小就在淮河裡玩耍,頗熟水性,可是如此海天一色,波濤洶湧的情景他也沒見過,剛上船時,他和其他兵士一樣感到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有趣,可是船還不行到兩天,他就知道苦了,船隻一晃,便感頭昏腦漲,渾身乏力,扶著欄杆就開始嘔將出來,直將當天吃下去還來不及消化的食物全給噴了出來這才算完。不過他畢竟上應天星,果有非凡之能,當此惡劣環境,他仍身先士卒,指揮若定。大小將校見主帥如此,自也不敢叫苦叫累,拉稀擺怠。

其時正當盛夏,南風大作,海船逆風而行,其行甚緩,好在船上水手都是樂陵附近的漁民,經驗豐富,雖是逆水行舟,倒也沒出什麼岔子。這其實也是為什麼曹丕、司馬懿會掉以輕心的主要原因之一。冬天刮北風,夏天刮南風,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漢人要是在冬季行兵,曹丕自會提防敵人從海道進襲,可是這時節北風不起,船隻頂著風浪而行,就和烏龜爬一樣,何時能到?航海不比走路,要考慮的東西甚多,而數萬兵馬跨海襲人,若不思慮周詳,稍有差池,萬劫不復,豈同兒戲?曹丕知道劉備、賈仁祿都不是傻子,他們心裡就算有此念頭,權衡利弊之後,也會打消這個不切實切的念頭。有了這個想法,曹丕不虞有他,放心大膽的將兵士調到歷城一線,哪知此次海道奇兵總指揮是從來就不走尋常路的鄧艾,只要有巨大的功勞擺在他面前,別說只是要他逆水行舟,就是要他去闖閻王殿,那也是說去便去,發足即行,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起初十餘日海上風平浪靜,艦隊航行雖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但一來水手經驗豐富,二來鄧艾指揮有方,各種困難總算是一一應付過去,沒出什麼大問題。只是船行甚緩,好似烏龜在爬。鄧艾急於建功,恨不得插翅飛到對岸,見船速如此,自是心急如焚。他不是諸葛亮,不會奇門遁甲,呼風喚雨。給他個七星壇,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用。只好日夜禱告,求老天可憐可憐他,改變風向,連刮三日三夜西北大風,助他早日脫離苦海。

這日,他站在甲板上,一臉虔誠的望著大海,嘴裡嘟嘟囔囔的輕聲念叨,所念無非是:「老天,行行好,給我三天三夜西北大風吧。」這類無聊言語,卻也不必盡表。突然之間,鄧艾身子一側,滾了幾個轉身,但聽得左近船上的水手兵士同時大叫,呼喝聲中又夾著疾風呼嘯,波浪轟擊之聲,似乎千百個巨浪同時襲到。

鄧艾見大風突如其來,大吃一驚,忙指揮兵士水手抵禦風浪。瞥眼間,只見旌旗轉動,旗腳竟飄東南,連日來心中所想驀地里化為現實,這一喜當真非同小可,大叫:「西……西……西……西……」他此刻心情實在太激動,口吃的厲害,一個「西」字念了半天,仍沒有下文。

忽然間,一個浪頭湧來,將他所乘的大船推到了半空中。陡然間升得老高,他的心自也提到了嗓子眼,可還沒等他穩住心神,浪頭失了勢子,凹了下去,戰船也隨即往下直墮。鄧艾一顆心怦怦的跳個不停,正當他想要張嘴狂呼之際,忽感全身一涼,口中鼻中全是海水。原來戰船已到了波谷,四面八方的巨浪猶似一面面結實的水牆,徑向艙中打來。

鄧艾雖有臨危不亂的本事,可在這比泰山崩塌還要厲害百倍的天地巨變之前,也顯得有些茫然若失,呆若木雞。就在這時,只見黑影一晃,掌舵的老舵手被巨浪衝出了船外,遠遠飛出數丈,迅即沉沒入波濤之中。大船沒了舵手,登時歪余傾側,在海面上狂舞亂跳。其他戰船上的舵手雖未駕鶴西遊,不過船上的情景也不容樂觀,兵士們從未見過如此大風大浪,不由得驚慌失措,大呼小叫,亂成一團。

鄧艾早也求,晚也求。精誠所致,金石為開,這風是給他求來了,可卻帶來了如此惡劣的局面,他身臨其境,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他腳底下艙板陡然間向左側去,已灌入艙中的海水又向外倒瀉。一個浪頭捲來,他腳下一個踉蹌,側身摔倒,跟前身子骨碌碌的滾了幾滾。虧得甲板上設有欄杆,擋住去路,不然他就要衝到海里喂鯊魚了。當下他死死的抱住欄杆,直到船中海水倒盡,這才掙扎著站起,拔劍出鞘,大聲疾呼,彈壓兵士。

兵士們正如同沒頭蒼蠅般四下亂竄,聽了他的話,不禁勇氣百倍,各歸各位,奮平生之勇,與風浪博斗。

鄧艾見將士用命,尋思雖有大難,卻不足以致命,心下稍安。

北風越刮越大,船帆吃飽了風,在風浪中東倒西歪,上下顛簸,隨時都有翻覆的可能。好在舟子長年在外打漁,經驗豐富,百忙之中,合眾人之力,將船帆降下。戰船少了這礙手礙腳的勞什子,明顯穩了不少。

鄧艾見狀,心下大喜,正要大聲歡呼。驀地里一個巨浪飛到,將數命經驗最豐的舟子及從新替補上來的舵手沖入海中。這個浪頭來的極其突兀,眾人全然猝不及防,給浪一卷,便掉入海里餵了魚。

如此船上舟子隨補隨沒,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全軍覆沒。戰船上就剩下些門外漢,看著高高的桅杆及長長的船舵怔怔出神,不知所措。鄧艾雖識水性,卻從沒有駕過船,沒有半點經驗,可當時危急時刻不容他稍有猶豫,便是瞎指揮也說不得了。於是他傲立船頭,疊下亂命,差得兵士狂奔亂竄,原本就十分亂的形勢更加亂了。

頭頂烏雲滿天,大雨如注,四下里波濤山立,這當兒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不過就算分得清也沒什麼用。船上的舟子全數陣亡,剩下的都是些連羅盤指南針都不會看的傻瓜,想要駕駛船隻也是無從談起。

老天像是發了瘋,要不是就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拿他們來出氣。眾人和風浪博斗良久,都已全身脫力,可風浪仍沒有止歇的意思,反而越發大了。浪頭一個接著一個向船身打來,船身被震得格格地響個不停隨時都能碎裂。幸好徐氏這個工程師當得十分稱職,所有船隻都造得分外堅固,雖然船上的艙蓋、甲板均被打得破碎不堪,船身卻仍是無恙。

鄧艾指揮了一陣,發現不指揮還好,越指揮越亂。索性不發神經了,走進艙中,坐著等死。船身仍是一時如上高山,一時如入深谷。當此逆境鄧艾一片王霸雄圖化成一江春水向東流去,心中萬念俱灰,對外間發生的一切全已置之度外。

船中倖存的將士心中也是不住叫苦,可是當此狂風駭浪,他們是半點法子也沒有,只有聽天由命,任憑風浪隨意擺布。

這場大風暴直發作了大半天方始漸漸止歇,天上烏雲慢慢散開,露出星夜之光。鄧艾長長的舒了口氣,吩咐各船計點將校。查點下來發現,此役有六艘戰艦沉沒,七艘失蹤,餘下的戰艦也大都七零八落,似欲散架。舟上原有大小將士三萬餘人,經過這場風暴的洗禮,只剩下不到一萬人,且個個蔫了巴嘰,沒精打采。更氣人的是整個艦隊的舟子幾乎全數陣亡,剩下的幾個老頭篤信鬼神,認定老天不想讓這隻艦隊安安穩穩的到達對岸,誰駕船誰倒霉,嚇得都不敢駕船了。

鄧艾看了各艦匯總上來傷亡數字,一顆心漸漸的沉了下去,心中暗罵自己這欲速則不達,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又不是不懂,可偏偏鬼迷心竅,火急火燎,只想早到一日,這不刮西北風最多晚到幾天,如今可倒好,這還未接戰就已減員三分之二,可往後的戰可怎麼打。心中自怨自艾,過了半晌,轉念又想,像這種說來就來的大風暴,事先就竟沒有半點徵兆,據當地漁民講這是老天爺在發怒,遇到了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船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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