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濟河之論

鄧艾從未央宮領了任務出來,整個人興奮的亂抖,經過橫在護城河的橋上時,一個不留神,險些一猛子栽到河裡。好在守門衛兵都見多識廣,曉得他是第一次面聖,會有這種反常的舉動倒也不足為奇。何況比這誇張百倍的舉動他們也見過,自然也就不以為意,連扶也懶得去扶一把。鄧艾雖然年幼,卻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何況他剛在感情上遭到重創,心煩意亂,極須通過工作也忘卻煩惱。出得宮來,他沒有乘機遊覽長安的大街小巷,直奔府庫領了一筆數目可觀的川資路費,緊接著便到兵部牽了三五匹駿馬。有司早已接到劉備的上諭,自是一路綠燈,他要什麼給什麼,也不須經過層層審批,層層蓋印。他領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前後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這在當時來說已經可以說是一個奇蹟了。接著他回到賈府,略加收拾便即就道,陳瑛、拓跋力微成親時,他人已在數千里外的陳縣,奔波在田間地頭,向當地農民了解去年旱災以及他們是如何抗旱自救等情,忙得是不亦悅乎。對此事自然一無所知,想要搗亂也就無從搗起。沒了這個不安定因素,楊瑛婚禮上的火藥味自是少了不少,劉備見奸計得售,背地裡笑得個嘴歪歪。

劉備此番差鄧艾巡行豫州淮南諸郡,根本不是看重他的才幹,只是想找個事情將他遠遠支開,至於鄧艾能取得什麼樣的成績,劉備倒不是很在乎。可鄧艾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畢竟是百年難覓的經世大才,他所欠的只是一個施展才能的舞台。如今這一陰差陽錯,他終於有了用武之地,自然放手大幹一番。在不到一個半月時間,他便已踏遍陳郡、汝南、譙郡、安豐、廬江、淮南等郡的山山水水,對那裡的山川地勢、河流走向、田土狀況瞭若指掌,跟著施施然回到長安。

其時殿試方畢,劉備正在判卷,聽聞內侍報說鄧艾求見,長眉一軒,道:「宣。」

不多時鄧艾進殿,納頭便要下拜,劉備擺了擺手,淡淡地道:「罷了,此行可有收穫?」

鄧艾道:「嗯,草民此行途……途經七郡數……數十縣,對當地的田……田地情況已……已有一定的了解。」

劉備隨口應道:「哦,說來聽聽。」

鄧艾道:「草民查察發現……現豫……豫州淮南等地田良水少,不足以盡……盡地利,宜……宜開河渠,一來可以引水澆溉,大積……積軍糧,二來可以通運……運漕之道。當年皇上龍興……興長安,起兵誅……誅除暴亂,故積穀於關中……中以制四方,今天下底……底定,不服者僅吳魏二國……國,俱在東南。一旦有大軍征……徵調,運兵未半,功費巨……巨億,以為大役。陳、蔡之間,土下田……田良。草民以為可令……令淮北屯二萬人,淮南屯……屯三萬人,十二分休,常有四……四萬人,且田且守,水豐常……常收三倍於西,計除……除眾費,歲完五百……百萬斛以為軍資。六七年間,可積三千萬……萬斛於淮上,此則十萬之眾五……五年之食也,以此乘吳……吳魏,無往而不克……克矣。草民口……口吃,恐詞不達……達意,特著《濟河論》一篇,請皇上御覽。」說著從袖中掏著一份帛書,雙手捧著,恭敬呈上。

歷史上司馬懿就是採納了鄧艾的《濟河論》,開廣河渠,每東南有事,大軍興眾,沿新鑿河渠,泛舟而下,達於江淮,而江淮也因河渠、屯田之策,資食有儲而無水害。吳國屢屢興兵攻合肥新城而不克,兵力不如固是主因之一。魏國開渠引水,交通便利,糧草充足,自也大大佔了便宜。待司馬炎代魏而有國之後,之所以能一舉蕩平吳國,就是因為江淮糧積如山,大軍遠征,不用怕餓肚子,鄧艾在其間也可說是厥功至偉。鄧艾區區一言為利於數十年之後,怕也是他始料不及的。只可惜那時他已成了一堆朽骨,想領功勞也領不了矣。

劉備聽賈仁祿等人述說他的英雄事迹,本就十分鄙薄其為人,再聽他說的含含糊糊,結結巴巴,不禁一個頭變兩個大,當下也無心遊覽什麼《濟河論》。他不知道這一篇區區數千字的論文將會自己的國家帶來質的飛躍,從內侍手中接過奏章,淡淡的說了一句:「嗯,朕暇時自會親自批閱,你先下去吧。」

鄧艾沒想到劉備竟對自己三個月來的勞動成果不加一瞥,雖鬱悶不矣,卻無可奈何,告辭離去。劉備將這篇凝結鄧艾心血文章隨手塞在一堆奏摺之中,繼續低頭判卷。他年世已高,改了小半天,只改了三份,只覺頭昏眼花,伸手揉了揉額頭,道:「今天就到這裡,這些卷子先別動,朕明日再來批閱。」

內侍答應一聲,問劉備道:「那這些奏章呢?」

劉備道:「朕沒空批了,拿到中書省,交長文審閱。」

內侍應道:「是。」劉備站起身來,興沖沖的跑到後宮為非作歹去者。

陳群從內侍手中接過成堆成堆的奏章,自是鬱悶的要死,不過這就是他的本職工作,倒也無可抱怨,當下他將奏章一份份展開,慢慢批閱。不知不覺紅日西斜,他草草用過晚飯,繼續奮鬥,這頭前的幾十道奏章都沒有什麼實際內容,甚是枯躁無聊,批得他連打了數十個呵欠,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間,他隨手取過一道奏章,展將開外,開頭一行上寫了三個大字:「濟河論。」他讀了兩行,精神一振,一口氣將其看完,叫道:「妙極,妙極,妙之極矣。這是誰的文章,見解如此精闢,眼光如此長遠。軍以糧為本,民以食為天,若照此施行,不出十年,淮南淮北之地將錢糧豐足,吳魏二國不足平矣!」

他嘀嘀咕咕的念了一堆,這才低頭看了看文末的署名,眉頭一皺,吃了一驚,道:「是他!」過了半晌,喃喃地道:「人才倒是個人才,只可惜運氣太差。像這樣的人才埋沒民間,實在太可惜了。」說著將奏章珍而重之的卷好,放入袖中,繼續批閱奏章,沒批幾份又開始呵欠連天了。其時天下底定,各地哪有可能天天發生大事,因此報上來的事情,大多無關痛癢。當時沒有報紙,也沒有電視,朝中大臣就是通過奏摺得知各地實情。眾所周知,新聞一般都是枯燥無聊的,陳群批閱時會有如此表情,倒也不奇怪了。

他直忙到三更左右,總算將各份奏章一一批完,當然其中大多數批語都只是「知道了」這樣的字眼,只有極少數猶為重要的,他才收入袖筒,準備明日一早將到議事堂與其他大臣商議。

次日早朝,劉備估計在劉貴妃那練功,甚是疲勞,起得有些晚了,待群臣都已入朝跪好,他才珊珊來遲,向內侍看了一眼,內侍大叫:「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陳群從袖中抽出鄧艾的奏章,竄出班來,道:「臣這有一份奏章,想請皇上御覽。」

劉備從內侍手中接過奏章,低頭一看,說道:「濟河論……好像很熟,似是在哪聽說過。」說到這裡便不再言語了,接著往下看,驀地里大聲叫道:「好文章,真是好文章,若真能如此,朕何優吳魏哉!長文,如此文章定是出自你手,來,來,來,和朕詳細分剖分剖,講的越詳細越好。」

陳群不敢貪他人之功為己有,道:「此非臣之……」

剛說到這,卻聽劉備叫道:「是他!這怎麼可能!這小子有這本事?」

諸葛亮笑道:「皇上是在說鄧艾吧。」

劉備點點頭,道:「嗯,朕想起來,昨日他出巡淮南回來,是對朕說過寫了一篇濟河論,朕當時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三言兩語將他打發走了。哪知……哪知……」側頭對內侍說道:「鄧艾人呢?」

內侍道:「現在館驛之中等候皇上召見。」

劉備道:「快請他來,快請他來!」

鄧艾在內侍帶領下急匆匆的趕到未央前殿,他無品無級按理是無法列席朝會的,不過劉備要垂詢淮南漕運方略,破例讓他與會。當下他戰戰兢兢的來到殿中行禮,跪在諸人之末。

劉備淡淡的道:「你的《濟河論》,朕看過了,馬馬虎虎還過得去。不過朝中幾位大臣還不知道這事,你將你這次在淮南所見所聞及你心中的想法詳詳細細的跟他們說說。」

鄧艾精神大振,結結巴巴,連比帶劃的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再看大殿,依然屹立不倒的只有諸葛亮等廖廖數人,其他大部蜷在一旁打起呼嚕,還好賈仁祿外出公幹,不在現場,不然指不定鬧出什麼動靜來。這世上本來就是附庸風雅的多,真正的知音又有幾人?他結結巴巴,期期艾艾的說了一大堆,居然還有幾個能聽懂他意思的知音,他就應該打屁眼裡樂將出來了。

劉備打了個呵欠,心道:「早知就看奏章了,叫他來說反而更加不清楚。」說道:「嗯,你說的不錯,你這次出巡成績斐然,朕已心中有數,你先退下,待放榜時,自有分曉。」

鄧艾今天在劉備等大臣前大大的露了一番臉,本就心花怒放,再聽劉備這麼說,更是樂開了花,心想這次殿試自己既便不是狀元,怎麼也得是個探花。當下他笑呵呵的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樂陵郡厭次城東百餘里的海邊小村,賈仁祿和徐氏站在碼頭上,翹首盼望。賈仁祿喃喃地道:「好幾天了,這幫傢伙不會又餵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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