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楊瑛出塞

拓跋力微推開她的手,道:「你怎麼不去追?」

楊瑛搖了搖頭,喃喃道:「我剛才為什麼要傷心,這不正是我想要的結果么。我是一個不祥的女人,跟他在一起,除了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苦難之外,還能給他帶來什麼?為了我的事,皇帝赫然震怒,下旨在全國範圍內通輯他,他區區一人又如何與整個大漢帝國的抗衡,估計不出數日他便會被官府抓住,身首異處。既便他有法子逃脫官府緝拿,他也永遠無法實現他的理想,無法揚名立萬、出人頭地,這樣他活在這個世上又有什麼意思?如今只有讓他恨我,忘了我,他才能過上好日子。只要他能快快樂樂的活在世上,便是要我立時死了,也是心甘,區區一點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她也不管拓跋力微聽不聽得懂,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大堆,其實這番話與其說是在對拓跋力微說的,倒不如說是她在自言自語。

拓跋力微道:「你適才說他另尋新歡,棄你如遺可是真的?」

楊瑛心中一慟,淚水撲簌簌的流了下來。

拓跋力微道:「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的人。」錚地一聲拔出彎刀,抓住馬韁便要飛身上馬。

楊瑛道:「你要幹什麼?」

拓跋力微道:「你應該知道的。雖然這事我不便出面,可我最看不慣這種人,說不得只有得罪了。」

楊瑛拽著他的手,道:「你別去。」

拓跋力微回頭看著她,問道:「為什麼?」

楊瑛道:「他答應賈司空提親,也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實現畢生抱負。而我除了給他帶來痛苦,還能給他帶來什麼?」

拓跋力微道:「他如此對你,你居然還為他說話?不過事情始末,我不清楚,不便多所置喙。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對我說說么?就算我真的幫不上什麼忙,你把傷心事說出來,心中也會好過些。」

楊瑛將方才的事情複述一遍,說完便伏在拓跋力微肩頭,哭了起來。

拓跋力微雙眼精芒暴盛,右拳緊緊握著,道:「我不清楚你們中原人的處事邏輯,不過這種事在我草原絕對不會發生。我們那既便是三歲孩童也是知道要取得獵物,得靠自己手中的弓箭。靠別人施捨過活,那還算是男人么?這個叫鄧艾的居然為了能當大官,而棄你不顧,這樣的人也值得你同情?」

楊瑛心痛如絞,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抽抽噎噎的哭個不停。要拓跋力微彎弓射鵰自是不費吹灰之力,可是要他勸楊瑛不哭,卻也是老鼠拉烏龜,沒有下嘴的地方。當下他像根木頭一般一動不動的戳在那裡,不敢有半點動彈。他雖生於草原,長於草原,卻沒有被培養成豺狼之性,倒也有幾分柳下惠的本事,這兩隻手竟老老實實的垂在雙腿外側,既沒有上下其手,也沒有大吃豆腐。這情景要是被那個一向視有便宜不佔為王八蛋的賈仁祿撞見了,肯定要罵他是全宇宙第一超級大傻蛋。

楊瑛哭了一陣,心裡好過了些,抬頭向拓跋力微臉上瞧了兩眼,道:「我聽說你當著皇上的面,說對我有意思,是也不是?」

拓跋力微臉上微微一紅,點點頭。

楊瑛道:「我知道你只是對我有意思,不一定非娶我不可。皇上拿著雞毛當令箭,竟差人到我父親那遊說,要他答應這門婚事。也不知爹爹是怎麼想的,竟也同意了,來信勸我當以國家大局為重,不可使小性。好,我現在不使小性了,我決定嫁給你。」

拓跋力微瞧了她一眼,道:「這可不是胡亂答應的事,你可要考慮清楚。」

楊瑛道:「我可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我是思前想後,才作的決定的。」

拓跋力微道:「你嫁給我,那鄧艾怎麼辦,你有沒有替他考慮過?這人才華橫溢,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你們倆郎才女貌,又兩情相悅,這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雖是域外蠻夷,卻也知道禮義廉恥,強逼他人成親這事,我是不會做的。」

楊瑛笑道:「呵呵,兩情相悅?兩情真的相悅么?我心裡有他,可他心裡卻只有理想抱負。你別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這裡我不想再呆了,你帶我回長安吧。」

拓跋力微道:「你不是也說鄧艾這麼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一路之上他迭遇危難,自然極希望有一個機會能楊眉吐氣,一展抱負。而這個機會就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你叫他怎能不好好把握。若換作是我,在那種情況下,也不一定能頂住如此大的誘惑,堅執原則,你們這樣試他,也太難為他了。這事其實沒有大不了的,你們兩個現在都在氣頭上,說什麼也是無用,等氣消了。你們約個日子,好好的談上一談,這事也就過去了。至於皇上那頭,我自會去和他說明原委。皇上也是通情達理之人,見我主動退讓,自也不會再和鄧艾過不去的。」

楊瑛暗暗嘆了口氣,心下感激。適才那一幕終於使她認清了鄧艾的嘴臉,之前他用全部的錢搭救自己,並不表明他甘為自己捨棄榮華富貴。他其實就是在賭,只不過他運氣好,碰巧賭對了而已。其實就算他賭錯了,所損失的也不過就是三年時間而已,區區三年時間一晃而過,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真的終歸真的,假的畢竟是假的,不管一個人平時偽裝的多好,一到大是大非面前,總要露出馬腳。倘若鄧艾真的對自己情深一片,適才賈仁祿提親的時候,他說什麼也會婉言謝絕,而他居然答應了,此人只計利害,天性涼薄,猶此可見一斑。

而拓跋力微對自己則完全兩樣。他來到長安後,時常以各種理由到賈府拜訪,而且每次去都帶了一大堆的禮物。自己當然知道,他來賈府名為叩領教益,實則偷窺美人。賈仁祿那老流氓迫於上命,每次都想方設法給他們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而自己每一次都沒給他好臉色看,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拂袖走人,害得他下不來台。可是他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來的更加勤了,自己雖覺得他有些無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耐心。何況以他的身分,想要自己嫁給他,只要一句話的事情,根本沒必要費這麼大的勁。其後賈仁祿在偃師附近湊巧遇到鄧艾,差祝融來通知她,要自己趕到新安與鄧艾會面。自己隨同賈府家眷在文欽、祝融的衛護下趕往新安,一路之上總是遇到奇怪的事情,沿途所有客棧酒家,見到他們總是殷勤相待,美酒美食,又不肯收受分文。自己幾次三番設辭套問,對方總說店錢飯錢已早有人先付過了,至是那人姓甚名誰,長相如何,對方總是支支吾吾答不上來。當初覺得十分納悶的事情,現在見到拓跋力微,一切便都豁然開朗。定是他得知自己要去新安的消息,暗中護行,此時出現也根本不是偶然撞見。兩相比較,一個對自己情深意重,另一個自私涼薄,她縱慾自欺,亦復不能,何況那個瘋瘋顛顛的半仙賈仁祿和高瞻無矚的甄宓都曾提醒過她鄧艾這人不可信任。

通過她這一件事,她終於知道到底誰才真心喜歡自己,而誰接近她只不過是想讓自己給他帶來名譽地位。當下她微微一笑,道:「謝謝你。」來到拓跋力微坐騎跟前,一躍上馬,笑著對拓跋力微道:「走,帶我回長安。」

拓跋力微皺眉道:「怎麼,你還要回長安?」

楊瑛道:「嗯,長安可是京畿之地,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也有很多好吃的小吃。上次我心事重重,也無心遊覽,這次說什麼也要好好逛逛,你陪不陪我啊?」

拓跋力微雖見過大風大浪,但卻從沒見過女孩子一會哭一會笑,有些招架不住,道:「可是……」

楊瑛小嘴一撅,道:「可是什麼,難道你打算讓我一個人回去?」

拓跋力微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姑娘非要回去,在下又怎敢不從?」右手一揮,隨從牽過馬來,拓跋力微猱身而上。二人並肩馳馬,絕塵而去。

行不多時,忽地一騎奔至,馬上之人見到拓跋力微,面帶喜色,大聲叫道:「拓跋公子,可算找到你了。鮮卑軻比能部在白山集結兵馬,屯集糧草,想要攻打素利部。素利部聞報,一面撤回攻打遼東的大軍,於平剛深溝高壘,扼險據守,一面遣使進京告急。如今滿朝之中只有公子一人熟悉鮮卑之事,皇上請公子火速進京商議。」

拓跋力微長眉一軒,道:「軻比能若是滅了素利,接下來就輪到我拓跋部了,此事不可不速。楊姑娘,這事和你無關,我先行一步,你和親隨隨後趕來。」

楊瑛道:「你怕我受不了顛沛流離之苦?我雖是個女子,卻也弓馬嫻熟。你若不信咱比比,看看誰先到長安!」

拓跋力微笑道:「好!」

話音猶未落,楊瑛右手一揚,便要揮鞭打馬。那馬是拓跋力微的坐騎,甚是神駿,不待她揮鞭,便放開四蹄,幾個起落便已在數十丈外。

楊瑛但覺路旁樹林猶如倒退一般,不住往眼邊躍過,更妙的是馬背平穩異常,絕少顛簸起伏,知道自己撿到寶了,樂得嘴歪歪,叫道:「這樣比沒意思,咱賭個彩頭怎麼樣?」

拓跋力微苦笑,道:「好,輸了便當如何?」

楊瑛笑道:「誰輸了誰就要拿出一百……不,一千,二千兩銀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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