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郊外凶墳

這個夢前半段讓人心花怒放,樂得他打心眼裡笑了出來;後半段卻令人怒發如狂,氣得他將牙齒咬得格格直響。他細細回想適才夢中所發生的一切,楊瑛的話語似乎仍然在他耳邊縈繞,而自己的的確確見到她的淚水一點一點的從眼眶中滾落,滴在胸口,她的綢衫不吸水,淚珠順著衣衫滾了下來。這一切是這麼的真實,以至於他根本不相信這是一個夢。當下他抱著萬一的指望,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在小樹林里瞎找一陣,叫了幾聲:「楊瑛。」卻哪裡有人答應?不過倒有幾頭不識趣的畜生在他喊完之後,胡亂叫喚幾聲,權當回應。

鄧艾苦笑了笑,喃喃自語:「這根本就一個夢,可我卻傻乎乎的爬起來瞎找,我還真是個笨蛋。」走了幾步,坐在適才上吊墊腳石頭上,低頭出了一會神,又道:「這真的是個夢么?怎麼會如此真實?」說著他又陷入沉思,突然想到自己這些天來的經歷竟和眼下這夢驚人的相似。似乎從他取得豫州解元那一刻起,上天就在和他開玩笑,一忽兒讓他喜,一忽叫他愁,高興得時候當真做夢也會笑,而悲傷得時候則令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而這一切又來得十分突兀,事先又沒有半點徵兆。就好比昨天,自己奔到新安附近,身患重病,體力不支,眼看就要死於溝渠,無人問津。哪知卻偏偏遇上了荀攸,荀攸對他的才華倍加讚賞,打算親自向曹植舉薦,自己畢生的願望轉瞬間就要化為現實。哪知還沒高興半天,荀攸卻莫明其妙的死在驛館之中,他到底是怎麼死的,自己直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更氣人的事,荀攸死後自己還在他的屋裡出現過,這一筆爛帳就這樣莫明其妙的算在了自己頭上。眼看就要到手的榮華富貴就這麼著成了一場春夢,自己也莫明其妙的背上兩條人命,成了人人眼中深惡痛疾的殺人惡魔,天下雖大,自己又何處安身?

如此巨大的反差,對一個人的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要是只有一次,倒還可以忍受。可自從他中了解元之後,這種事情就接二連三的發生,往往他剛沉浸在喜悅之中,一場大難便無情的降臨到他頭上。可當他正在傷心難過之時,另一場能讓他大喜若狂的好事跟著到來,如此周而復始,永無止歇,到後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想著想著他忽得想起了塞翁失馬的故事,故事裡那個邊塞老頭真可謂是料事如神,當他的馬丟了的時候,別人都在替他傷心難過,可他卻笑呵呵的不以為意,對眾人說道丟馬當然不是好事情,可誰又知道它不會帶來好結果?結果如他所料,過了幾個月那匹馬不但自己屁顛屁顛的回來了,還拐帶了小馬駒一頭。街坊四鄰十分佩服他的遠見,紛紛道賀,可他卻面有憂色,對眾人說事是好事,可誰又知道它不會帶來壞的結果?好幾天過去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正當眾人都以為塞翁越老越糊塗,精神不怎麼正常的時候,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塞翁的兒子騎著那匹拐來馬駒出去溜彎的時候,不慎從馬背上跌將下來,摔斷了狗腿,成了跛子。四鄰這才知道原來塞翁不是一個神經病,而是神仙,居然連這樣的事情都預見到了,紛紛跑到他家噓寒問暖,塞翁十分平靜的對大家說誰知這事不會帶來好的結果?大家一聽都在背地裡偷著樂,心想他的兒子腿摔斷了,從此成了跛子,永遠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行走自如,這可是天大的不幸,哪還會帶來什麼好結果?哪知沒過多久,胡人入侵。身強力壯,有把傻力氣的小夥子都被強拉去打戰,幾場大戰打下來,參戰的兵士十死八九,沒幾個活下來的。塞翁的兒子恰好摔斷狗腿,成了瘸子,竟不用參戰,得以躲過一劫,幸免於難。不過這次街坊四鄰死的死逃得逃,已沒有人再來道賀矣。

他雖然十分佩服塞翁的遠見卓識、達觀知命,可自問無法做到,心想歷經磨難好不容易才遇到高興的事情,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哪還有空去考慮這事會不會帶來負面影響。同樣道理,明明一帆風順,心花怒放,突然形勢急轉直下,這個時候傷心都來不及,哪還有空去考慮這事會不會帶來好的影響。可是經歷過這許多大好大壞,大起大落的事情,他不得不考慮荀攸之死這件事將會給自己帶到好運還是災禍。他又將往日之事理了一遍,發現一件好事之後總是跟一件壞事,現在荀攸死了,緊接下來出現的事情按理應該是好事,可是依這惡夢所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倒不太像什麼好事。這惡夢來的甚是突兀,做完之後他心裡總是忐忑不安,總覺得楊瑛像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如今楊瑛在他心目中,已不僅僅只是一個貌若天仙的顏如玉,還是一柄打開成功大門的金鑰匙。這鑰匙要是給人搶跑了,自己打不開門,往日的辛苦豈不白費了?往日的罪不也就白受了?自己當初之所以打消自盡的念頭,忍辱偷生,為來為去,還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像蘇秦一樣,乘著駟馬高車,前呼後擁,衣錦還鄉,這個願望要是永遠也無法實現,自己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如果真像夢中所示那樣,楊瑛在長安遇上別的男人,情有別鍾,那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不是為自己洗脫嫌疑,而是趕到長安去,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當下他站起身來,邁開大步向西方奔去,可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笑道:「這不過就是一場夢,我若傻乎乎的跑到長安,豈不自投羅網?楊姑娘和我雖未有婚姻之約,但我可以看得出來,她此生非我不嫁,我也別為了這種沒影事情瞎操心了,還是想想該怎麼身上這兩樁賊名吧。」低頭想了想,心中又道:「荀攸之事與我無關,我想朝中多有明察秋毫之人,不會指鹿為馬,把罪名硬安到我頭上,這事倒不用擔心。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要想個法子解決蹇乂那樁案子,只要我能把這樁案子查個水落石出,我一定可以揚眉吐氣,揚名立萬。皇上見我有如此本事,也一定會器重我,重用我。到那時我就可以向夢裡那樣,坐著駟馬高車,前往太行山麓提親。如今要想這官越做越大,在朝中沒有人可不行,楊瑛的父親楊彪海內人望,朝中官員多是他的門生故舊,我成了他的女婿,將來的仕途一定會一帆風順,前程似錦。」

他越想越得意,越想越開心,不禁雙手插腰,在林中哈哈大笑。笑了一會,他猛地想起自己現在可是官府緝拿的要犯,是一頭人人都可是痛打一頓落水狗。既然如此,自己是龍就得盤著,是虎就得卧著,豈能如此得意忘形,要是給路人發現,自己又該哭了。當下他收起笑容,到林中打了兩頭山雞,架在樹枝上這麼一烤,不一會就脂香四溢,他一路上歷經艱苦,好久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片刻之間,就將兩隻雞吃了個乾乾淨淨。

他用了晚膳,精神大振,辯明了方向,徑向函谷關奔去,在道非止一日,這日他終於到了蹇乂的故鄉緱氏。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要是大搖大擺的進城,一定會被官差抓住,拉到牢里嚴刑拷打。當下他來到城外小樹林,將自己的衣服扯個了稀爛,跟著一咬牙,揮拳照著自己的面門狠狠的來了幾下,然後胡亂抓幾把沙土往臉上一抹。可巧那片樹林中有一片小湖泊,他到水邊低頭一瞧,好傢夥,一張臉腫得像個豬頭,連自己都差點認不出自己來,心道這樣的裝扮一定能混進城去,不由精神一振。

可能是上天也覺得這樣對他是有些過分,得給他一些甜頭。雖說緱氏城外布告欄也貼著他的大頭寫真,可是他此時模樣大變,守城將士又大多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懶散之輩,愣是沒認出他來,這城還真讓他給混進去了。緱氏是洛陽附近的一個小縣,其地位有點相當於今日的衛星城。地方不大,蹇家在當地又極有勢力,可以說非常好找。鄧艾都沒向路人打聽,便找到了幾乎將縣城西南角整個佔滿了的蹇府。但見蹇府府門大開,白帶高懸,布幡迎風招展,門前立著兩排家奴,個個披麻弔孝,哭喪著臉,就好像別人欠他五百吊錢沒還似的。很顯然此次殺人事件的唯一倖存者蹇福已將蹇乂的靈柩護送回家,家裡正在為他張羅喪事。

鄧艾心想就自己現在這模樣,肯定沒法以弔喪為名混進府中打聽消息。他正沒理會處,忽見不遠中小巷中,幾個人正指著蹇府竅竅私語。他心下一喜,端著進城時順手牽來的破碗,來到府門口,大叫:「我快要餓死了。求求老爺行行好,給兩口吃的吧。」

站在隊尾的家奴心想自己家裡又沒死人,卻要替人掛孝,越想越覺得窩囊,正沒好氣,揮了揮手,叫道:「死叫花子,你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快滾,快滾,再不滾,你爺爺我可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鄧艾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叫道:「各位好心的大老爺,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胡亂給兩口吃的吧。」

眾家丁都是屬螃蟹的,平時在縣裡都是橫著爬,跋扈慣了,見這個不識好歹的叫化子居然敢惹自己不痛快,惱將起來,齊叫:「沒有,沒有,快滾,快滾。」

鄧艾像是王八吃稱砣鐵了心了,大叫乞求,叫聲十分凄慘。眾家奴再也忍不住了,一擁而上,拳打腳踢,將他一頓好打。幾位惡奴仍覺得不過癮,七手八腳的將他高高抬起,使勁一拋,他的身子像一捆稻草一般平平的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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