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栽贓嫁禍

另一間上房雖大,陳設雖富麗堂皇,卻只有一張床。鄧艾像往常一樣發揚男士風格,抱了床被子,來到小廳中打地鋪。

如今楊瑛女扮男裝,在外人看來兩人性別相同,同屋而宿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在當時同性之間同榻而眠,抵足而卧,正是兩人關係夠鐵的象徵。不像現在動不動就被人懷疑在演斷背山。鄧艾若是刻意要和楊瑛分開住,反而會引起他人,特別是蹇乂的懷疑,那樣可就得不償失了。

鄧艾雖說不上是柳下惠,美色當前能坐懷不亂。卻還算是個正人君子,而且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著如何考中狀元,出人頭地。和洞房花燭相比,他這個熱衷於功名權勢的狂熱分子其實更稀罕金榜題名。現在除了吃喝拉撒睡外,讀書幾乎佔用他全部的時間,他實在沒有精力再去為非作歹,搞七搞八了。雖然魚和熊掌他都想要。但在二者不可兼得的情況下,他還是會舍魚而取熊掌的。他和趙雲一樣都喜歡西漢驃騎將軍霍去病說過的至理名言:「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畢竟對大丈夫來說事業才是最重要的,太過兒女情長,難免英雄氣短。所以既便他和楊瑛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也最多只是談談情,說說愛,絕對不會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

楊瑛見他十分自覺,都不用自己提出來,就主動跑去當廳長,笑靨如花,走到跟前幫助他挪開桌椅,鋪上草席。她一面做一面說道:「你覺得蹇乂會不會已經知道我就是他在黃河邊上調戲的那個女子?」

鄧艾對戰場上哪怕再細微的變化,都能明察秋毫,及時作出正確判斷。可是對男女之間眉來眼去,卻不見輿薪,熟視無睹,怎麼也搞不明白,當然他也不想搞明白。沉吟了片刻,道:「沒看……看出來。他整天范兄長范兄短的叫……叫個不停,應該沒有發覺什麼不……不妥啊。你瞧出啥破綻了?」

楊瑛搖了搖頭,鄧艾笑道:「那就是你……你瞎疑心了。如今你從裝扮到氣……氣質,都像個男……男的,若……若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也會上當……當受……受騙的。蹇乂根本就是個草包,能看出什麼來,我……我想他肯定不知道你……你是個女的。」

楊瑛笑了笑,道:「也許是我瞎疑心了。可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鄧艾笑道:「是么,我怎麼沒看……看出來?」

楊瑛笑道:「你只對孫子和孔子這些早已作古千年的人所說的話感興趣,在這方面根本就是個大笨蛋,能看出什麼來?」

鄧艾嘿嘿傻笑,不知該如何回答。楊瑛道:「還有一點很可疑,雖說我們出類拔萃,在這次鄉試中名列前茅,但畢竟和他素不相識,他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好?要說仰慕我們的學問吧,也不太可能。我這些天和他相處下來,發現他根本就是個紈絝子弟,最討厭和讀書人在一起討論詩文典籍,那樣會顯得他很沒有學問。他既然不是一個尊師重道之人,照理該對我們嗤之以鼻,敬而遠之才對,又何必對我們關心及之,有求必應?」

鄧艾長眉向上挑,道:「你還別說,真……真是這麼回事,這是為什麼呢?」鄧艾這幾日腦子裡竟想著孔子曰過什麼話,孟子講過什麼故事,對周圍的事物都漠不關心,觀察也就不如楊瑛這個有心人仔細。

楊瑛柳眉微蹙,道:「更奇怪的是,他這麼一個喜歡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一路之上卻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什麼壞事也沒有做,什麼壞話也沒有說,這不是很不正常么?不知怎的,我這心裡總覺得忐忑不安。」

鄧艾點了點頭,道:「嗯,這一點我也注意到了。以我的觀察他根本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咱不怕他使壞。可咱卻不知他……他到底會不會下手,什麼時候下……下手,這……這才是最可怕的。」

楊瑛道:「嗯,照這個速度,不出兩日就可以進潼關。京兆郡可是京畿之地,天子腳下,諸葛亮、鍾繇等人又是一時名臣,我可聽說關中在他們治理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蹇乂一定不敢在那作姦犯科。他的時間可不多了,他要動手的話,一定會在今明兩天動手,不然可就沒機會了。」

鄧艾道:「嗯,你說的有道理,今晚我就守……守在這裡,一個晚上不……不睡,看他能使什麼壞?」

楊瑛笑道:「嘿嘿,就等你說這句話了。這可你自己是說的,可不許賴皮。」

鄧艾啞然失笑,道:「原來你……你說來說去,說……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誘我……我說出這……這句話。」

楊瑛道:「瞧你說的多難聽。我哪裡誘你了?這話明明是你自己說的。再說你是個男子漢,保護這我這個弱女子自是天經地義,責無旁貨。難不成要我整晚不睡,來保護你?」

鄧艾搖頭苦笑,道:「你的功夫就算是鬚眉男子也沒幾個勝得過你的,你居然還說自己是個弱女子?」

楊瑛笑靨如花,道:「就算我不是個弱女子,可要我保護你這個男子漢,你不覺得害羞?」

鄧艾道:「這……」

楊瑛道:「這什麼這,你今晚到底守不守夜啊?」

鄧艾道:「這話我已經說出口,男子漢大丈夫豈有食言而肥的?」

楊瑛笑得十分燦爛,道:「呵呵,這就對了。」伸了個懶腰,道:「我跑了一天,覺得困了,先去睡了。乖,今晚好好守夜,可不許偷懶。」走回裡屋,和衣躺在床上,酣然入夢。

鄧艾心道:「你睡著了,我今晚偷不偷懶,你能知道么?」心裡雖如此想,可這畢竟是給美人守夜,那可比給皇帝老兒守夜還來得重要,哪能有一絲一毫的疏忽?偷懶打磕睡那是絕對不允許的,就算第二天沒有什麼事,但心愛的美人日後要是知道了,從此再也理自己了,那滋味可不好受。

不過不能睡覺,這漫漫長夜該如何打發倒頗費躊躇。他沉吟良久,忽想到自己此來馬不停蹄,沒什麼功夫溫習功課。不若就乘此時挑燈夜讀,一來可以溫故知新,二來又可是保護美人,豈不兩全其美?

他打戰之所以能百戰百勝,全憑腦子好使,並非像張飛、馬超那樣全憑一刀一槍打出來。既然他不以武藝見長,要保護美人也只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要是來的只是梁上君子,登徒浪子,他倒還可以輕鬆打發,如果來了幾個狠角色,他除了大呼示警之外,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當下他從包裹中拿出一部《論語》,來到燈下,細細研讀。這裡面記載的都是孔老夫子曰過的微言法語,有道是半部《論語》,可治天下。這可是考試的重點,不好好讀,可就要吊車尾,這狀元要是沒自己什麼事,自己豈不又要再放三年的牛,過三年的苦日子?

其時已是初更時分,旅客們奔波一日,俱已疲憊不堪,早早的解衣就寢。四下萬籟俱寂,倒適合他埋頭用功。案上的蠟燭估計是要陪著鄧艾守夜,一個晚上不能睡覺,心裡覺得十分的委屈,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滴到燭台上。眼淚越流越多,蠟燭也越來越短,不知不覺便短了近一半,已是三更時分。

靜夜之中,忽聽得通向二樓的台階上不斷響起咯吱咯吱之聲。鄧艾心中一凜,腦海中登時出現了一個畫面,一個瘴頭鼠目的傢伙,手執鋼刀一柄,躡手躡腳的踱上樓來。他所住的房間就在樓梯邊上,那樓梯年久失修,稍一踩將上去,就咯吱咯吱的亂響,是以只要有人從樓梯上走過,他馬上就會知覺。當下他拔出蹇乂為他買的長劍,打開大門,飛奔而出,搶到樓道口一看,登時傻了眼,只見那人是長得瘴頭鼠目沒錯,卻是店小二。他捧著盆水,正在台階上走著。見到鄧艾拿把長劍,凶神惡煞的堵在樓梯口,嚇了一跳,身子抖了起來,叫道:「你要……要……干……幹什麼?」

鄧艾見他鬼鬼祟祟,更加起疑,叫道:「這話應該是我……我問你才……對,你到底來這裡做……做什麼?」

店小二一聽火就上來了,道:「你還問我來這裡做什麼?不是你讓我打水上來的?」

鄧艾莫明其妙道:「我幾……幾時讓……讓你打水?」

店小二道:「還幾時?不就剛才,你跑到櫃檯對我說,你讀書讀得累了,需要洗把臉清醒清醒。我見你大半夜還不休息,在屋裡用功,著實不容易,這才起來,給你打水。沒想到你這會卻忘得一乾二淨,莫不是讀書讀久了,得了失心瘋?」

鄧艾怒道:「你……你休要在這裡胡說八……八道,我根本沒……沒有叫你打過水!」

楊瑛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說道:「出了什麼事了?這麼吵吵囔囔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店小二不待他開言,搶先說道:「你來得正好,你給評評這個理。他剛才下樓,叫我打盆水上來。我依他的吩咐,打來了水,他卻反臉不認人,說從沒要我打什麼水。害我大半夜的,白白跑了一趟,這不是消遣人么?你說說,天下間哪有這樣蠻不講理的人?」

楊瑛對鄧艾說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至於吵吵囔囔,讓其他人都不得安寧么?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適才下樓吩咐他打水,上來讀了一會書,就將這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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