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攻其不備

原來曹仁接到鄴城被圍的消息並不是無動於衷,而是五內俱焚,恨不得擦上一雙翅膀飛到鄴城去。可他跟著曹操混久了,多多少少也學到幾分本事,知道這種情況下最忌衝動,需要冷靜分析。他定了定神,仔細分析當時情況,尋思幽州北接鮮卑烏桓,西鄰并州,東靠遼東,四戰之地。自己若孤注一擲,領軍往解鄴城之圍,極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萬一有人乘他不在,佔了幽州,他進退失據,不但解不了圍,很有可能連小命也要搭上。

當下他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裡,閉關用功,過了三天三夜,終於想出了一條驚天地泣鬼神的妙計來。由於用腦過度,他頭上多了幾十根白髮,看上去像老了十來歲一般,有所得必有所失,這也是在所難免。

匆匆數月,秋盡冬來,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曹仁估計遠在遼東的曹植既便知道他遠征在外,也無法趕來偷襲,當即令人帶著大批金寶分別前往軻比能及步度根所在的王庭,求其假道攻打併州。其時鮮卑早已無昔日檀石槐領導時的輝煌,部落一分為三,其中柯比能與鮮卑名義上的首領步度根不和,互相傾扎,戰爭不斷。幾年內戰打下來,雙方都疲不能興,再無力向外擴張。況且鮮卑大人只知彎弓射鵰,根本不知道假途滅虢的故事。眼見一箱箱珠寶擺在面前,哈拉子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跟著拍著胸脯答應只要曹仁喜歡,隨時都可以經由自己的土地到他想去的地方,如果他不識的道路,當地牧民隨時可以當他的嚮導。

使者迴轉言道鮮卑二部均答應假道,曹丕高興得險些從矮榻上蹦將起來,跟著興沖沖的來到校場,點起五萬騎兵,誓師出征。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事先並沒有告訴軍隊要到哪裡去。他御下頗嚴,將士們雖有滿肚子的問題要問,卻也不敢多問一句。

大軍馬不停蹄,在道非止一日,經居庸、涿鹿向北而至廣寧。在此略加休整,武裝上鮮卑人的裝束,這樣一來可以混淆事聽,讓敵人做出錯誤的判斷,二來鮮卑人的裝束頗為暖和,大軍既便冒著風雪前進也不用擔心會被凍死。

換好裝束後,眾軍翻過白山進入鮮卑領地,在大草原上行進。一眼望將出去,前後左右儘是皚皚白雪,雪地中別說望不見行人足印,連野獸的足跡也無。眾軍四顧茫然,便如處身於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風聲尖銳,在耳邊呼嘯來去。

其時天寒地凍,地下積雪數尺,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漫無目的行軍對將士士氣打擊甚大,虧得曹仁平時統兵有方,此時也是身先士卒,和兵士們同甘苦共患難。麾下將士對他十分愛戴,別說只是要他們走走雪地,就是要他們上刀山下油鍋,那也是說去便去,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行到第三日上,眾人翻過彈汗山,在雪原上漸行漸南,經強陰、善無、武州等地,進入大漢所置西河郡。一路上溝谷縱橫,千丘萬壑,與前幾日走過的大草原相較,又是另一番景象。這些地方原都是邊境名城,當年漢匈相爭曾在此上演一幕幕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悲劇,可是黃巾之亂後,昔日的名城成了不毛之地,這裡再無人煙,變成一座座死城。其時這些城塞早已破敗不堪,成了一片廢墟,大軍只能從偶然露出雪外的巨石一角得知這裡曾經是一座城池。

此行曹仁是效法當年曹操遠征烏桓的壯舉,對行軍路線自是詳細斟酌,繞過了敵人的防線,所行又都是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令敵人難以發現他們的行蹤,他們便可突如其來的對敵人實行致命一擊。可這樣一來,隱蔽是隱蔽了,消息卻變得十分的閉塞。一路之上積雪甚厚,路滑難行,大軍在道上頗耽誤時日,等他們翻過呂梁山,進入太原郡境內時,已是魏黃初四年二月初,此時鄴城早已被漢軍拿下,曹丕也已竄身臨淄,改元正始,按魏國的黃曆,現在應該叫正始元年二月初,這些他們竟然毫不知情。不過知不知道這些已經不重要了,他經過長途跋涉,犧牲了無數弟兄,克服常人難以想像的困難,終於來到了懸瓮山腳下,勝利離他們僅有一步之遙。

晉陽城中,郝昭朦朦朧朧醒轉,只見窗紙上樹影扶疏,明月窺人,又聽見遠處綁綁綁三聲清脆的綁子響,他喃喃自語,道:「三更了。」披衣而起。

他有個毛病,幾乎每隔一個更次便會自動醒來一次,真比鬧鐘還要靈。他久駐西域,整日價都在和天良泯滅的殺人犯、流氓、土匪及非我族類的異邦人士打交道,不多長一個心眼,立時便死得很難看。這是他長期戍邊養成的習慣,說什麼也改不了了。

夫人許氏乃太傅許靖之女,當年郝昭征服烏孫、大宛二國,回京述職,許靖見他長得一表人才,很是喜歡,便將女兒許配給他。許氏樣貌雖說不像貂嬋、甄宓那樣格外出眾,卻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更難得是她溫柔婉孌,端莊賢淑。郝昭在西域打了許多年光棍,突然間得了一位嬌妻,自然是高興的了不得,對她也是關愛有加,呵護備至。還好許靖不知道郝昭有這毛病,否則這門親事肯定是黃了。不過許氏可就苦了,每隔一個更次就要隨著他醒來一次,總也睡不踏實,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當真是苦不堪言。

許氏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問道:「怎麼又起來了?」

郝昭道:「你接著睡吧,我到城上巡視巡視便回。」

許氏一臉鬱悶,道:「你總是這樣,二更天方才巡視回來,這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怎麼又要巡視?如今大漢攻取鄴城,拓地千里,晉陽已不再是前線了,還有誰會來攻打?你這個毛病也該改改了。」

郝昭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晉陽雖已深處腹地,可西邊一帶均是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羌胡之人可由此南來,襲取城池。他們生性兇殘,一旦城破老幼不留,不可掉以輕心。不過說是這麼說,天寒地凍,他們也不一定會來。我去巡城,不過是例行公事,去去便回,你接著睡吧。」

許氏嘆了口氣,服侍他穿好衣衫,取過一領皮裘替他披上。郝昭帶上幾個親兵,來到西門,上了城樓,只見將士們有的縮在牆角邊,有的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下,呼呼大睡。郝昭長眉一軒,揮了揮手,兩名親兵扛起大鑼一面,一名親兵取過一柄鼓槌,對準大鑼,敲將下去,發出當的一聲大響。

眾軍睡得正熟,忽聽得鑼聲響起,大驚而醒,叫道:「敵襲!敵襲!」蹭地跳了起來,便要覓路逃跑。

郝昭冷冷道:「要真有敵襲,你們還有命在?皇上給你們餉銀,是讓你們在城牆上睡大覺的么?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若再偷懶,軍法從是!」說到最後幾句已是聲色俱厲。

眾軍這才想起,一個更次一度的巡城時間又到了。他們原本是想乘郝昭巡完城回去睡覺這一個時辰的空檔好好睡上一覺,在他再度光臨之前醒來,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可是他們沒有郝昭的本事,做不到時間到了,自然醒來,而負責望風的兵士也因實在支持不住,往見周公了,這樣一來就徹底睡過了頭。既然被抓住現形,那就沒話好說,一個個紅著臉,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郝昭道:「保家衛國的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都給我各歸崗位,一會我還來,有哪個再敢偷懶,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他。」說著邁步向北門走去。

眾將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怔了片刻,各就各位,用心巡視,不敢再有絲毫懈怠。郝昭來到北門,北門負責望風的兵士沒有睡,聽見西門鑼響,立馬將其他人叫醒。當郝昭到時,所有城守兵士都堅守崗位,執行巡城職責,嚴肅認真,一絲不苟。郝昭瞧了瞧他們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不點破,勉勵幾句,查察一番,邁開腳步,正要走向東門。忽聽得身後有人叫道:「快看,狼煙!」他猛地回頭,只見西城烽火台上狼煙衝天而起,心中一凜,叫道:「不好,西門出事了。你們堅守崗位,不可輕舉妄動,我去西門看看。」轉身向西門奔去。

甫到西門,一名斥候急匆匆的跑上城樓,道:「報,鮮卑大軍突然壓境而來,望將軍早建良策,克敵制勝。」郝昭點了點頭,從城牆上望將下去,只見一隊隊身著異族服裝的騎兵,開抵城下,人頭涌涌,實不知到了多少。他眉頭一皺,傳令道:「命駐守城中的兵士緊急集合,於各營待命,隨時聽候調遣。命人和梁大人取得聯繫,讓他召集百姓上城協同防守,不得有誤。劉貴妃及甄夫人尚在城中,再給她們加上兩千護衛,一定要保證她們的安全……」

傳令兵一個個恭身接令,分頭幹事。

梁習也是個閑不住的人,要是到了現代,一準會被評為勞動模範,此時他正在書房裡挑燈批閱公文,布署州事。忽聽鑼鼓之聲大作,嚇了一跳,披上一件皮裘,飛奔出屋。來到院子里一看,只見西面幾股濃煙直衝霄漢。他著實吃了一驚,忙令親隨備好馬車,趕往西門。

走到半路,他便接到消息:「大批鮮卑騎兵來犯,鎮西將軍郝昭請大人安撫民心,並召集百姓上城防守。」

安撫民心可是他的拿手好戲,當下他挨家挨戶走訪,好言撫慰。他平時勤於政務,愛民如子,百姓們都對他死心踏地的心服,再加上鮮卑騎兵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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