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須臾富貴

當下三人順著地道回到長樂公府柴房。二人雖說只在地底石室里呆了一日兩夜,然則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此刻重回地面,當真恍若隔世。他們雙手互握,心意想通,都不由得喜極而泣。心想從今往後,便高高在上,吃香喝辣,呼奴使婢,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他們了,適才在石室內吃得苦和將要享受到福相比,便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

賈仁祿不耐煩看他們那打情罵俏的樣,道:「你們馬上就要享福了,別哭哭涕涕的了,若是耽誤了時辰,你們可真該哭了。」

春香取出手帕擦拭淚水,道:「你說的對,接下來該做什麼?」

賈仁祿道:「你們先呆在這裡,我去把劉協那小子宰了。」

春香背了一個晚上書自然知道劉協就是原先的漢帝,現在的長樂公。她也知道真的長樂公不死,梁五這個假長樂公便扮不成了,自己這個長樂夫人也終究不過是一場空歡喜。可是她只是一時貪念作祟,才會和他人密謀要加害自己的主子,終究非大奸大惡,視人命如草芥之輩。此刻聽賈仁祿說的輕描淡寫,好象他即將去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狗一般,不由得心中一凜,知道獻帝在劫難逃。

獻帝畢竟是自己的主子,自己服侍他一年有餘。他對自己雖說不上太好,可也不算太壞,眼見他轉眼便要死去,而他的死多多少少又和自己有些干係,心頭霎時間閃過一陣悔意,一陣歉疚,想叫賈仁祿別去。可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一陣憤恨之意隨即在心中萌生:「老爺從小就大富大貴,並不是因為他很有本事,而是因為他有一個當皇帝的爹爹。哼,好了不起嗎?我爹爹要是皇帝,我現在就是公主了,又哪點比他差了?只可惜我爹爹是個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小時候家裡很窮,又遇上災荒,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爹爹說女娃兒沒用,養著就是糟蹋糧食,不如賣了,換點錢來,還可以舒舒服服過上幾日。唉,爹爹就為了那一點點錢,就把我給賣了,從此之後,我便成了一個低三下四的丫環,從這家人家流到了那家人家,好不容易遇上了五哥,卻無法與之拜天地結成夫妻,只能偷偷摸摸地躲在柴房裡私會。為什麼丫環是就沒有權力決定自己命運?沒有權力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憑什麼我就這麼倒霉,而老爺一生下來就是穿金戴銀,吃香喝辣,想娶誰就娶誰?這一切到底為什麼?這世道實在太不公平。如今好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五哥終於可以過一把王公貴族的癮了,而我也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我為什麼要出言阻止,讓好夢成空,春香啊春香,你還真是一個大傻瓜。」

善與惡原只在一念之間,春香此時若皤然悔悟,出聲阻此賈仁祿去殺人,那她和梁五可能都不會死,可是就這麼一念之差,註定了她的悲劇命運。賈仁祿斜眼側倪,見她欲言又止,微微一笑,道:「怎麼,你覺得有什麼不妥?」

春香搖頭道:「沒……沒什麼,你趕緊去吧,記得要小心些。」

賈仁祿笑道:「放心,為了美人,老……我自然會小心的。好了,廢話就不多說了。我去也。」

過了良久良久,始終不見賈仁祿回來。梁五心急如焚,可他現在已裝扮成獻帝的模樣,怎敢出去探查?只得在柴房裡走來走去。春香坐在一堆柴火上,低垂著頭,自顧自的想著心思。

只聽梁五道:「你說何三能不能成功?」

春香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頓了頓道:「你希望他成功么?」

梁五道:「那是自然,不然我能當長樂公么?你呢?」

春香道:「我不知道。我也很想當長樂夫人,可是一想到老爺轉眼便要死了,這心裡便說不出的難受。」

梁五道:「這有什麼可難受的?誰叫他得罪了皇上?就算他不得罪皇上,遲早也是要死的,早死片刻,晚死片刻,又有什麼分別?」

春香道:「可是他畢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們這樣做可是要殺頭的。」

梁五笑道:「你呀,婦人之見。殺不殺頭可是皇上說得算。皇上都讓我們假扮長樂公夫婦了,還會殺我們的頭么?」頓了頓,又道:「他媽的,這個世道太不公平,你我二人明明兩情相悅,卻偏偏無法結成夫妻,只能偷偷摸摸的苟合。如今我們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長相廝守了,你難道不願意么?」

春香道:「能永永遠遠和你在一起,我當然很歡喜,可是這歡喜畢竟是建立在老爺夫人的痛苦之上的。」

梁五道:「他們不痛苦,我們哪來的歡喜?怎麼,你打退堂鼓了?如今裝也化了,書了背了,規矩也學了,你再想不幹,可也來不及了。那老先生說了,這裝扮一旦粘連在臉上就很難除下來,除非用特殊藥水去洗,而且揭的時候要非常小心,不然連皮帶肉的撕將下來,這容貌可就毀了。我可不想你這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變成一個醜八怪,因此不許你打退堂鼓。」

春香道:「五哥,我就覺得的這個不妥。我心裡喜歡的是原來那樣的五哥,而不是現在這樣的你。跟現在這樣的你在一起,我總覺得怪怪的。」

梁五道:「有什麼可怪的,你若不希望,我呆會向何三多要些藥水也就是了,平常時沒人在的時候我們便不化裝。」心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就一點也不覺得怪,只有更加歡喜。」這話可不敢說出口,那等於再說原來的春香長得不好看。

春香道:「五哥,我若變成醜八怪了,你還會不會喜歡我?」

梁五道:「瞧你竟胡說些什麼,好端端的,你又如何會變成醜八怪?」

春香嗯了一聲,道:「何三去了快半個時辰了,怎麼還不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這傢伙平時大大冽冽的,不像是個會辦事的人,真不知道皇上的眼睛是怎麼長的,竟挑了他來干這麼大的事。」

只聽地底下一個聲音說道:「背後說人壞話,這可不好。」說話之人正是賈仁祿,只不過這聲音從地底下發出,聽起來有些模糊鬱悶。

春香吃了一驚道:「何三,是你嗎?」

賈仁祿道:「是我。」

春香道:「你在哪裡?」

木板掀處,賈仁祿扶著一個女子,走了出來,道:「我在這。」

春香抬頭一看,見那女子竟是曹夫人,吃了一驚,道:「夫人。」站起身來,便要行禮。

曹夫人揮了揮手,笑道:「罷了,以後說不定我還要給你行禮呢。」

春香道:「夫人何出此言?」

曹夫人含情脈脈地看了賈仁祿一眼,卻不說話。賈仁祿伸手摟著她的腰,她也不撐拒,任他摟著,向春香瞧了一眼,道:「像,真像。你是怎麼做到的?」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我的本事大吧,不是我吹,這天下間就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曹夫人身子一歪,腦袋靠在他肩頭,全身便似沒幾根骨頭,自己難以支撐,道:「你呀,就會吹牛。」話語中滿是嬌媚。

春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曹夫人怯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真以為自己在做夢,一張臉上滿是詫異的神色,道:「你們……你們……」

曹夫人臉現迷茫之色,問道:「我們怎麼了?」

春香道:「你們還不是夫妻,怎麼可以……」

曹夫人笑道:「你可是想說,我們還不是夫妻,怎麼可以在一起?」

春香點了點頭,曹夫人道:「呵呵,你和梁五不也沒成夫妻,怎麼就在一起了?」

春香臉上飛紅,低垂下頭,不再言語。梁五一門心思就想知道長樂公死了沒有,對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不感興趣,滿臉堆笑,道:「恭喜老兄,終於抱得美人歸,那人你……你……你……」

賈仁祿斜著眼瞧著他,道:「你是想問那人死了沒有?」

梁五點了點頭,賈仁祿道:「算你們兩個造化,那人等不及我動手,便自己到閻王爺那報道去了。大概就在三更左右,長樂公突然驚醒,大叫心膈間疼痛,夫人……」

曹夫人嗔道:「你還叫我夫人?」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對了,你已經是我的人了,該改口叫娘子了,娘子命我去請太醫,可我還沒走到門口,娘子悄悄跑來對我說,老爺已經……已經……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閻王爺要他三更死,那是絕對不會容他活到五更天的。老爺這一生該享的福也享了,該吃得苦了吃了,人世間已沒什麼好留念的了,就這麼走了,對他來說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曹夫人臉上非但沒有悲凄之情,反而嫣然一笑,道:「你我還沒成親,你就叫我娘子,真沒羞。不過你說的也對,老爺這一生吃得苦比享得福要多得多,就這麼去了,對他來說倒是件好事。再說他不死,你便要害他,到時他勢必更加痛苦,哪像現在這樣走得十分安詳,象是睡著了一般。」

春香沒想到一向端莊穩重的曹夫人竟如此涼薄,十分詫異,道:「老爺畢竟是你的丈夫,他死了,你為什麼一點也不傷心?」

曹夫人道:「這門親事是當年爹爹給我定的,我一點也不喜歡。我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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