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連日不朝

丁儀、丁廙正在私下裡密議如何賣主求榮,卻陡然間聽到曹植的聲音,自是嚇得魂不附體,呆在當場。原來曹植喝了點酒,作了幾首詩,一時覺得昏昏欲睡,便趴在案上,打起呼嚕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睜眼醒來,卻不見丁儀、丁廙二人,便出來找尋。來到此間,遠遠望見兄弟兩個正在竅竅私語,他對二人素來信任,也不以為意,便大聲呼喊,這樣一來兄弟二人的密議他是一個字也沒有聽見。

丁儀、丁廙二人做賊心虛,還以為曹植全都知道了。第一個反應便是想要撒腿便跑,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兄弟二人都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跑得過輕功卓絕的宮中侍衛?怕是沒跑出幾步就血濺宮闕,腦袋搬家了。二人聽曹植說話的語氣,覺得他不像是有所查覺。他們都知道曹植性格直爽,不善作偽,若是發現他們圖謀不詭,一定會怒不可遏,當場便令侍衛砍了他們的腦袋。當下兄弟二人對望一眼,硬著頭皮走到曹植跟前,行禮磕頭。

曹植哈哈一笑,道:「不是說了,見到我不用如此多禮么?你們兩個今天是怎麼了,臉色這般難看?」這句話當真是廢話了,兄弟二人正在密議,卻被正主抓了個現形,這臉色又能好看到哪裡去?

丁儀咳嗽兩聲,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想是昨晚著了涼,剛才又給冷風一吹,有些傷風。」

曹植信以為真,道:「最近天氣轉涼,你們可要小心身體啊。」

丁廙道:「多謝皇上關心。」

曹植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這麼客氣。」頓了頓道:「方才我雖然作了幾首詩,卻還未盡興。走,我們再到景色宜人之處,即影抒情,做上幾首。誰要是做不出來,便罰酒一斗!」

丁儀道:「皇上文採風流,古往今來無人可及,微臣自是難及萬一。」

曹植道:「都說了,你我三人情如兄弟。以後有人的時候你們叫我皇上,沒人的時候,我們就是你我兄弟相……」

忽聽得遠處有人大聲喧嘩,離得遠了也聽不真切。

曹植皺起眉頭,道:「這又出了什麼事。他們難道不知我飲酒作詩時,最煩他人攪擾嗎?」

丁儀心想多半是那近侍賊心不死,又跑來碰運氣,說道:「我去看看。」

曹植道:「嗯,多半是那些大臣又來勸朕少飲些酒,以免誤了正事。真是啰嗦!你去和他們說朕已經睡下了,有事等朕醒了之後再說。」

丁儀道:「就是皇上喝酒越多,越能下筆成章,這些痴人,又如何省得?」

曹植哈哈大笑,道:「知我者丁正禮也。你這就去替我擋駕吧。」拉著丁廙向荷潭走去。

丁儀知道曹植沒聽見他二人的對話,鬆了口氣。來到御園門口,只見荀攸、蔣濟、劉曄等一班大臣站在門外和侍衛理論。那些侍衛為了保住脖子上這顆腦袋,自然不敢放他們進去。荀攸等人都是君子,自是動口不動手,當下使盡渾身解數,不住勸說。可這些侍衛都是武人,從來都是動手不動口,荀攸等人那套之乎者也的所謂金玉良言,對他們來說便如對牛彈琴一般,豈能入耳?解決問題的方法即不對路,這效果自然不佳。是以不論眾人如何勸說,這些侍衛都是王八吃砰砣鐵了心了,死活不肯讓路。

正吵嚷間,丁儀到了,皺起眉頭道:「皇上已經睡下了,你們不可打擾,有什麼事等他醒了再說吧。」

劉曄一見丁儀氣便不打一處來,道:「都是你這個佞臣整天纏著皇上喝酒,把正事都給耽誤了。總有一日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丁儀氣塞胸臆,哼了一聲,道:「都是你們這幫大臣無能,什麼事拿來煩皇上。皇上封你們為三公九卿,爵為列侯,就是要你們替他分憂的。你們什麼事都處理不了,都要拿來煩皇上,要你們何用?」

蔣濟道:「若是尋常小事,我們幾個自不敢來打擾皇上雅興,可如今敵兵犯境,江山危如累卵,不由得我們不來。皇上睡了也罷,沒睡也好,總之我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見到皇上。」

丁儀心道:「定是那個不開眼的近侍將這幫瘟神給引來的。」陰惻惻道:「皇上肯有嚴令,不論何人只要打擾他的雅興,殺無赦!你們幾個都是國家棟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惜的很哪!」

劉曄道:「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皇上竟還有閑情雅志,飲酒賦詩。今日他便是殺了我,我也要見他一面,痛陳厲害,不能再由著他這麼胡來了。」

丁儀心道:「你們若是見到皇上肯定要說我壞話的,這一面我如何能讓你們見上?」揮了揮手,道:「皇上飲酒時最煩的就是有人拿著那些俗事來煩他,到時怪罪下來,連我也要跟著倒霉。你們幾個想死沒人攔著,可若是連累得我跟你們一起死,那可就划不來了。」對侍衛隊長說道:「皇上有令若有人不奉詔命,擅闖禁地,打擾他的詩興,可不必請旨,立即格殺,下手者有功無罪!」

眾侍衛聽丁儀的言下之意,竟是要他們殺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心中均想這些大臣都是國家棟樑,皇上平時極其倚重,若是沒有請旨便將他們殺了,皇上事後後悔起來,丁儀肯定是沒事,自己這腦袋可就在脖子上坐不安穩了。

劉曄怒道:「今日先打死你這個奸臣,除卻禍根,再作區處。」說著袖出上朝用的笏板,向丁儀的頂門打來。大臣進宮都是要經過搜檢的,身上不能攜帶尺寸之刃。此時他身邊也就這件兵器比較趁手了。這件兵器若是在武學大家使來,卻也能將人打得腦漿迸裂。可劉曄手無縛雞之力,這一下子無甚力道,既便拍在腦門上也不過就是腫起個包,有何用處?

丁儀為了和他們說話,已走到眾武士之前。眼見著劉曄挺起笏板沖了過來,不由得嚇了面如土色,退了兩步,走到一干侍衛之後,大聲喝道:「侍衛們,還不動手,皇上平時養你們何用!」

眾侍衛對望一眼,一咬牙各挺兵器,一齊發作,沒頭沒腦的向眾大臣亂砍。眾人手中沒有兵器,況且寡不敵眾,弱不敵強,如何招架得住?慘叫聲中便有兩三名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倒在血泊之中,當真是白玉階前作戰場,金鑾殿上見閻王。好在眾侍衛知道這些大臣個個來頭不小,不願無端開罪他們,只是撿了些籍籍無名的小角色下手,旨在立威嚇人,令群臣知難而退,以免多所傷亡。戰不片時,群臣死於亂軍之手的,約十分之一,其餘個個帶傷見血,發一聲喊,鼠竄出宮。

丁儀哈哈大笑,命眾侍衛迅速清理現場,以免曹植出來時看到,不好交待。自己則轉入園中復命。

其時曹植詩沒做出幾首,酒卻又喝了不少,滿臉通紅,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丁儀笑了笑道:「皇上聖明,果然是那些大臣不滿皇上飲酒,跑來啰嗦,其實沒什麼事。如今都被我趕出宮去了,沒有了這幾隻蒼蠅,皇上可以安心吟詩作賦了。」

曹植道:「說得好!這些個大臣真像蒼蠅一樣,整天在我耳邊嗡嗡嗡地,煩也煩死了!」

正在這時,天邊有兩隊大雁,排成「人」字形,向南疾飛。丁廙心念電轉,當即賦詩一首,說道:「當此良辰美景,何必說這些大煞風景的話題?適才臣見群雁南飛,偶有所感,已作詩一首。皇上可要加把勁了,不然這場比試,可就是您輸了。」

曹植笑道:「你那首詩文辭雖美,意境卻不甚佳,待我作來!」說著抬起頭來,望著天上那兩行征雁,出了一會神,舉起酒爵,咕地一下,喝乾了。跟著搖頭晃腦,凝神苦思,好似他剛喝下的不是瓊漿,而是馬尿一般。

荀攸左肩被長槍刺了一下,右臂被長劍划了道口子,帶傷而回。回到家裡命人請來太醫,給自己包紮傷口。太醫見他只是去了一趟御花園,回來之後便面青目腫,肩頭、手臂鮮血長流,像是到戰場上晃了一圈一般,大為納悶,卻又不多敢問。仔細檢視各處傷口,取出專治跌打損傷的祖傳秘葯給他外敷內服。他未進太醫院前曾干過一段時間的遊方郎中,終日在街上擺地攤兜售狗皮膏藥,此時又干回老本行,自是得心應手,如魚得水,手腳十分麻利。

荀攸一聲不哼,任他施為。屋內寂然無聲,過了良久,方道:「你怎麼不問我為何受傷?」

那太醫道:「這種事情下官不便多問。」

荀攸嘆了口氣,道:「這傷不礙事吧?」

那太醫道:「不礙事,不礙事。不是我吹牛。這葯可是老祖宗窮其一生的心血方研製而成,內含九九八十一種珍貴藥材。專治跌打損傷,刀傷棒創。不論那人傷的如何嚴重,只要他服了我這葯,保證行走如飛,和沒事人一樣。」這套詞原是他兜售狗皮膏藥時的廣告,不說已久,此時聽荀攸問起傷勢,情不自禁的又冒了出來。

荀攸微微一笑,道:「只要不耽誤明日早朝就好。」

那太醫道:「誤不了,保證誤不了。丞相傷得如此之重,仍憂心國事,念念不忘來日早朝,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官啊,老百姓可是有好日子過了。」

荀攸搖了搖頭,喃喃道:「老百姓可是有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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