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幽州 第81章 縣內一劫

聽得眾子弟的議論,祖昭腦海中突然之間起了一個無從理解的想法。

如果昌城縣張玩當真這一系列事故的幕後主使者,他是如何與胡人建立關係?昌城位於右北平郡南部,若真要與胡人遙相呼應,昌城的地理位置著實不理想。表面上來看,現在張玩控制了近五千人的叛亂之徒,但這五千人的戰鬥力顯然有限,哪怕胡人從北方接應,張玩一路北上需要攻下包括郡府在內的多個縣城,單憑五千人豈能如此順利?

退一步說,張玩是企圖藉助胡人為主力,昌城只是負責牽制右北平郡的官軍。但北境胡人又能出動多少人馬,要知道右北平郡身為邊塞之郡,尚且是駐有防範胡人的邊軍部隊。盧龍塞軍力縱然不足,據守城寨多少能堅持一段時間。再加上這段時間車騎大將軍張溫正在幽州境內,很若鬧大,張溫必會先抽調兵力趕來馳援。

綜上所述,祖昭不禁覺得要麼張玩是毫無遠見之人,要麼昌城縣必然還另藏有玄機。

但就其安排呂威混入察舉之列,又在太守府行刺中巧妙的聲東擊西來看,這個幕後主使者不應該是一個愚笨之人。謀反是大罪,自古以來幾乎鮮有成功的前例,而失敗者所要面臨的那是夷三族的重刑。張玩既是本地豪族,衣食無憂,何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眾人見祖昭沉默許久,不由幾分奇怪。

祖季問道:「大公子,你在想什麼呢?」

祖昭嘆了一口氣,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總覺得,此事理應不會如此簡單。張玩……會不會另外有所圖謀,又或者他根本還不是刺殺太守的幕後主使。」

祖季詫異道:「何以見得?」

其他子弟同樣面色怪異,紛紛把目光聚焦到祖昭身上。

祖昭不疾不徐道:「只是一些蛛絲馬跡的感覺罷了。若張玩真要跟胡人勾結,邊境與昌城相距甚遠,如今車騎大將軍尚在幽州,張玩不應該如此草率行事。」

聽到這裡,其他人或許還沒有開竅,但韓當眼前頓時一亮,正經道:「祖兄弟這話當真是真說到節骨眼上了。不過,之前郡府遇襲既與昌城縣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張玩不是主謀,那必定是受他人指使,換言之,這背後肯定還會有其他行動。」

祖昭深吸一口氣,嚴正的說道:「縱然如此,我徐無縣這邊也不能有太多動作。既要防範胡賊,也要警惕郡內變故。當務之急,我們還是要儘快將本縣義勇整出模樣。義公兄,若不嫌棄,弟願推舉兄長為本縣義勇弓馬總教習。」

韓當想了想,他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再加上對自己弓術頗為自負,於是乾淨利落的答應下來:「若有韓某用得著的地方,韓某必竭盡所能。」

祖昭笑道:「那就這麼定下來,弟先多謝兄長。」

他知道,韓當這次答應參加徐無縣義勇,從某種程度上也就表示認可自己。

徐無縣往年義勇雖名義上多為縣尉指揮統率,但事實上縣尉對世家子弟的指揮力極其有限。為了杜絕衝突,往往縣尉只能掛一個空頭指揮,不僅如此,還必須讓各豪族來擔任各小隊領隊。而今年備盜非同往日,祖家儼然佔了大頭,身後還有陳縣君的支持,文縣尉脾氣雖烈,但畢竟昔日就認識祖舉,不得不給祖家面子。

總而言之,今歲備盜的義勇,幾乎就是由祖家主持大局。其他豪族或有私底下的小心思,可大局當前,大方向上還是以祖家馬首是瞻。韓當答應祖昭的邀請,另外一方面也就是表示心甘情願為祖家效力。

聊到這裡時,偏屋傳來敲門聲,洪叔的聲音從門外道:「阿季,阿季,你在裡面么?」

祖季連忙跳起身應道:「洪叔,我在,啥事。」

洪叔推門而入,看見祖昭,忙彎腰行禮。祖昭上前虛扶了一把。

洪叔道:「沒想到大公子也在這裡。正巧,我正打算讓阿季去找一趟大公子。」

祖昭問道:「是么?洪叔可有什麼事?」

洪叔笑了笑,說道:「也沒什麼打緊的事,剛才繁安亭那邊來了人,說他們亭捐贈的錢糧已經準備周全,讓咱們明日派人過去一趟點算一下。」

祖昭微微點了點頭,雖說備盜一事已經籌措許久,但各鄉鎮各亭里大戶捐贈的錢糧,並不是一步到位。有的是分批次陸續撥給,有的則需要臨時籌集,故而或遲或短,參差不齊。原本各大戶捐贈的錢糧理應統一收集到縣府,由縣府親自監督使用,然而祖家目前正在為義勇鑄造兵甲,所以有一部分錢糧直接交到祖家這邊。

聽到這裡,祖季躍躍欲試,說道:「行,明日一早我們便去繁安亭走上一遭。」

祖昭同樣沒有什麼太大的想法,頷首道:「洪叔,知道了。稍後我便點齊人手。」

洪叔應道:「晚些時候我會把馬匹都備好。」

洪叔離去之後,韓當起身要告辭。

祖昭攔住韓當,詢問道:「義公兄長,你眼下住在何處?」

韓當也沒曾多想什麼,直接道:「如今已過了農忙,平日里我就住在山間守山人的茅屋裡,待到開春後,守山人回來,我再另尋他處。」

祖昭立刻說道:「如此可不是辦法。我莊上房間多得是,義公兄長不妨就住在莊上。明日正好一同去繁安亭走上一遭。」

韓當一番尋思,最終沒有再多推辭,答應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祖昭吩咐祖季安排一間廂房讓韓當休息,另外再點齊明日去往繁安亭人數。繁安亭是距離徐無縣城最遠的一個亭,考慮畢竟是在縣境之內,因此也不需要太多的人。但凡閑暇人手有十來人,同去走一遭即可。

一夜無話,到第二天清晨時,祖昭早早起床,來到後院跟祖季、韓當、祖成等人簡易吃了一些早點。洪叔早就把馬匹打點妥當,早先祖昭還專門吩咐過,讓洪叔給自己的坐騎四蹄釘上馬掌。馬掌雖然早在公元一世紀就曾在羅馬出現,但對中國而言,真正有實物考證還是隋朝初年。至於在隋朝之前是否有出現,尚且不得而知。

但祖昭卻很清楚,不管東漢末年其他郡縣是否配有馬掌,反正右北平郡這裡是從未見過這樣東西。他對馬掌只有一個大概了解,前幾日才見過那些招募而來的工匠,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描述打造四副U形鐵掌。

考慮到連續數日大雪連連,他決定就在今日試驗一番自己設計的馬掌情況。

洪叔對馬掌當然是一無所知,聽說要把那鐵塊釘入馬蹄,他甚至還有幾分反對,生怕會傷了馬蹄。祖昭在昨天傍晚好說歹說,最終不得不拿出大公子的氣勢,方才說動洪叔照辦。對祖昭而言,他也知道自己設計的馬掌初型肯定會傷害馬蹄,畢竟正規馬掌具體尺寸、厚度、齒狀,自己全然不是很了解。

正如馬鞍、馬鐙一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通過反覆的試驗,推定最合適的馬掌定型。

當洪叔將祖昭的坐騎牽出來,馬場周圍眾人無不投來好奇目光,因為其他人的馬蹄聲是悶響,而唯獨這匹馬因為有了金屬馬掌,走起路來卻是「噔噔噔」的脆響。他將韁繩交到祖昭手裡,臉色十分憂愁,叮囑道:「大公子,路上多加小心一些,這鬼東西……唉,就怕不能防滑,反而還會打滑呢。」

祖昭呵呵笑了笑,接過韁繩,說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洪叔你豈能不信我?」

洪叔無奈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話。

上馬之後,祖昭招呼祖季、韓當二人,領著十數名本庄的子弟,啟程出了後院大門。

繁安亭距北郭亭約有二十餘里路程,期間還曾經過安陽亭西河橋。

大雪稍微有所緩和,然而整個天地已經是一天素白。祖昭一行人騎在馬上,馬蹄踩著厚厚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北方男兒雖不懼冷,但這寒冷的天氣,依然將所見所遇的鄉鎮村落驅趕得乾乾淨淨,行了小半個時辰,也未曾見過多少人影,哪怕昔日熱鬧如斯的西河橋集市,這會兒也都放佛被大雪淹沒了一般。

到繁安亭已是晌午過後,天空中飄得雪又急切了一些。

一行人倉促的趕到亭驛,下了馬,趕緊躲進屋子裡取暖。

各里正早已在亭驛等候多時,見祖家人到來後,忙招呼在火盆前落座,又殷勤的奉上熱茶。這會兒亭驛準備好了午伙,眾人商議著就先在亭驛這裡稍微吃一點東西。各里捐贈的錢糧全部送到亭驛,只是繁安亭大戶富戶並不多,所捐贈錢糧也才勉強達到縣府公示下來的數額。大包小包,堆放在亭驛前廳的角落。

吃過午飯,祖昭付了飯錢,之後便招呼眾子弟把捐贈之物全部搬送到門外。

來之前已經備好了一輛空車,這會兒便一應搬到空車上。

打點完畢,告別繁安亭一眾人,祖昭率隊啟程返回祖家莊。路上的雪勢依舊未減,但比起正午時分要稍微好一點,最起碼能讓人睜開雙眼。

祖季一會兒打馬上前來到祖昭身邊,一會兒又跑到後面查看馬車。他臉凍得通紅,時不時還犯嘀咕:「這鬼天氣,真冷,真冷!還好被帶馬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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