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2章

正說著話,大夫很快便過來了。

大夫先給曲瀲把脈,又檢查了下她的傷勢,對淑宜大長公主道:「世子夫人身體無礙,受的都是一些皮肉傷,上些傷葯便可。」

「可需要開個方子?」淑宜大長公主關切地問道,擔心曲瀲當時那一摔摔出什麼內傷來。

大夫被弄得無奈,也知道時下內宅婦人身子嬌弱,通常有丁點兒毛病便要吃藥,還經常亂服藥,沒病要也吃出病來,當下道:「是葯三分毒,老朽覺得世子夫人暫時不必吃藥,如果世子夫人身體還有什麼不適,屆時可以再看情況。」

曲瀲覺得大夫說得沒錯,她就磕到了額頭,蹭破了塊油皮罷了,還沒達到吃藥的程度,不過她也知道淑宜大長公主這是關心她,當下也附和大夫的話,方才讓淑宜大長公主沒有再讓大夫開藥方子。

雖然上了葯,但曲瀲仍是覺得疼得厲害,特別是手心處,那種火辣辣的痛覺,幾乎讓她痛得想要將這手砍了,因為疼痛,她的臉色有些白,神色也懨懨的。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疼得厲害,便對大夫道:「還是開個止痛的方子罷。」

這回大夫倒是沒說什麼了。

曲瀲整個人都懨懨的,耷拉著腦袋坐在那兒,捧著那隻受傷的手忍不住吹了吹,可惜作用不大。

突然感覺到一具小身子挨了過來,曲瀲轉過頭,便看到她家閨女一隻小手搭在她的膝上,扁著嘴瞅她,一副很委屈的樣子,顯然先前碧春攔著她不讓她親近娘親的事讓她委屈極了。曲瀲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摸摸她的腦袋,愁眉苦臉地道:「阿尚寶貝,你娘我現在受傷了,可沒法子抱你了,要乖啊!」

說著,她舉纏著紗布的手舉到小傢伙面前晃了晃。

阿尚看了下,突然伸出小胖手抓住她的手,周圍的丫鬟嚇了一跳,就怕小孩子不知輕重,弄疼了曲瀲。幸好阿尚的手小,只能握住她的手指,湊過臉來瞅了瞅,然後又抬頭看她娘。

「看什麼?」曲瀲被她逗得有點兒想笑。

阿尚抬頭瞅她,突然朝她叫道:「娘娘!」

曲瀲愣住了,連一旁吩咐丫鬟去給曲瀲煎藥的淑宜大長公主也愣了下。

反應過來後,曲瀲欣喜地一把摟住她閨女,喜道:「阿尚,再叫一次,叫娘,娘!」

「娘!」阿尚笑呵呵地叫著,聲音又嬌又軟,還有些含糊,不過卻沒有發錯音。

聽到這聲「娘」,曲瀲頓時精神抖擻,就算手心處疼得要死,也覺得沒啥大不了的了,整個世界飄滿了粉紅色的花朵,只覺得懷裡的閨女真是可愛到爆,忍不住親了又親。

「哎喲,我們小阿尚會叫娘了。」淑宜大長公主也十分高興,將阿尚抱到懷裡,笑道:「來,阿尚叫曾祖母。」

「娘!」阿尚朝她叫得響亮。

「是曾祖母!」

「娘!」

「曾祖母!」

「娘!」

「……」

淑宜大長公主看著朝她笑得甜蜜燦爛的曾孫女,一時間好笑又好氣,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用手輕輕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小丫頭反而對她笑得更歡快了。

曲瀲暗暗偷笑,心裡得瑟,不愧是她生的,先會叫娘了。只是當她發現閨女對著誰都叫「娘」後,就笑不出來。

丫鬟很快便煎好了葯,放得微溫時便端過來。雖然葯汁苦了一些,但曲瀲仍是一口喝了,只盼著藥效快點發作,讓手別那麼疼,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一時間真是沒辦法忍耐。

看著她喝了葯後,淑宜大長公主說道:「你受了傷,先回去好好歇息,我便不留你了。」然後又叮囑她別讓傷口碰到水之類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曲瀲笑著告辭,帶阿尚離開寒山雅居。

回到暄風院,曲瀲讓丫鬟們照顧好閨女,回房簡單地洗漱了下,便在丫鬟的伺候下入睡,希望一覺醒來後,手沒那麼疼。

可能是喝了葯,曲瀲這一覺睡得極沉,等醒來時,整個人都暈暈沉沉的,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意識渾沌,直到人小心地扶起來時,她抬手就要摸著同樣抽疼得厲害的腦袋,手便被人抓住了。

「小心,你的手還傷著。」一道壓抑的低沉聲音響起。

曲瀲懵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看向坐在床邊背著光的男人,喃喃地道:「你回來啦……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酉時正。」

曲瀲頓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對他道:「你今天回來得倒是挺早的。」

「我申時不到就回來了。」他握住她纏著紗布的那隻手,聲音壓抑著什麼,「我聽說你遇襲的事情,就直接回來了。先前見你在睡,便沒吵你,你現在覺得如何?哪裡難受?」

曲瀲懨懨地靠著大紅色冰裂紋錦緞大迎枕,腦袋一抽一抽地疼著,連精神都沒辦法集中,有氣無力地說:「頭疼得厲害,手也麻麻痛痛的,根本沒怎麼止痛嘛。」一時間,倒是怨怪起大夫開的止痛藥來,感覺一點兒用都沒有。

「頭疼得厲害?」紀凜被嚇住了,頓時看向她額頭上那片觸目心驚的青瘀,當下直接叫了宮心過來,對她道:「你去找常安,讓常安馬上去請景王過來一趟。」

宮心以為曲瀲有什麼不好,慌忙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曲瀲見他風風火火的,說道:「也不用叫姐夫過來吧?不過是磕到腦袋,可能有點兒後遺症罷了,過幾日便沒事……」

「閉嘴!你懂什麼?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注意,以後你會留下頭痛之疾!」他突然暴怒起來,「你這麼弱,能承受那種痛么?」

曲瀲的睡意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怒給吼沒了,瞬間清醒得不行,忍不住轉頭看他。

初夏時分的夕陽的光芒從窗欞斜射進來,寸寸光陰,將室內的物具的影子拉得瘋長,掛著帳幔的金色鉤子折射夕陽的光線,也讓她終於看清楚了床前男人含怒帶煞的眉宇,眼中翻滾著壓抑不住的暴戾。

他此刻的模樣,就像一隻困獸,讓她莫名地有些心酸。

她故意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哎,你別生氣,我沒你想像的那般弱啦,我挺好的。」她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按在他緊皺的眉宇間,笑道:「別皺著眉了,不過是磕了下腦袋,現在只是有點兒後遺症罷了,真的啦,你要相信我,我這回可沒騙你。」

他直挺挺地坐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臉,然後突然伸手將她緊緊地按在懷裡。

曲瀲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被他摟得挺疼的,但卻沒有吭一聲。她一遍一遍地撫著他的背,無言地安撫他躁動驚惶的心。這一刻,心裡甚至寧願他別這般敏感,別這麼在意自己,省得受苦的還是他。

「你那麼弱,受點兒傷都會疼得厲害,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聽在她耳里,像一記重捶敲擊在心臟上,又酥又麻,難受極了。

她很耐心地一遍一遍地撫著他的背,感覺這一刻,這個男人就像個孩子一般,需要耐心而溫柔地對待,否則他就要爆炸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將她放開,只是眼眶卻是紅的。

曲瀲一把拉住他,湊到他面前,在他要撇開臉時,唇印在了他的眼角。

「你幹什麼?」他粗聲粗氣地叫起來,聲音暗啞。

曲瀲看著那雙紅通通的眼睛,那裡還有未乾的淚痕,故作輕鬆地笑道:「我沒幹什麼,就只是想親你罷了,難道我不能親你啊?」見他又要發怒,她卻朝他笑得燦爛,軟聲道:「暄和,我真的沒事,會一直陪著你的,你不用擔心。」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啞聲道:「如果我無法陪你呢?」

曲瀲臉上的笑容僵住。

看到她受傷的眼神,紀凜一把抹了下臉,起身走了出去。

等他回來時,端了一盆清水過來,絞了條帕子給她擦臉,扶她到臨窗的炕上坐下,對她道:「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丫鬟說你晌午時沒吃什麼東西。」

曲瀲懨懨地道:「頭疼,沒胃口。」

他看起來好像又要暴怒生氣了,但卻生生地壓抑下來。曲瀲看著他這模樣,卻覺得一點兒成就感也沒有,以前還曾暗暗得意他無論哪個人格,都被她鎮得死死的,可是如今,她倒是寧願他不管不顧地發泄出來。

他其實也知道自己可能會因為暗疾而活不久,但是卻希望她能活得長長久久的,捨不得她受一點兒傷。

「好歹吃一點兒吧。」他低聲下氣地哄道。

曲瀲不想和他置氣,便應了一聲。

在紀凜去讓廚房做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過來時,景王終於來了。

景王身上還穿著親王服飾,想來是剛出宮就被人叫過來了。得知是妻妹出了事,景王也不推辭,直接往鎮國公府而來。

景王進門時,便見到滿臉煞氣地站在炕前的紀凜,還有額頭腫了個大包懨懨地坐在炕上的曲瀲,看到她的模樣,不禁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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