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5章

這個年,過得很是平淡,轉眼便過了元宵。

有曲瀲盯著,紀凜的傷勢一天天好轉,每天按時吃藥歇息,沒有人打擾,沒有那麼多煩心的事情,身邊只有心愛的妻兒,確實容易讓人墮落。當然,他也依然從未踏出暄風院一步,沒什麼事的話,也沒有人會特地過來打擾,暄風院給人一種遺世獨立之感。

其實不只暄風院如此,整個鎮國公府都如此。

在曲瀲看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但是整個鎮國公府卻仍是選擇了粉飾太平,一切如往昔般平般,各司其職,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因她嫁過來後好不容易而增多了的生氣,此時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鎮國公府又變成了以前那種安靜中透著一種寂寞的平靜,讓人心裡漸漸變得壓抑。

這種壓抑的感覺,紀語、紀沖等人是最深有感觸。

淑宜大長公主這次稱病在家,雖然也有一些交情好的過府來探望,但是大多數淑宜大長公主都沒見人,將來探望的人擋在外頭,再次過起了深居簡出的生活,鎮國公府繼續閉門謝客,是以就算人們知道一直像個浪蕩子一般在外遊歷的紀三老爺回來了,也不見鎮國公府有多少熱鬧。

元宵前,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也過府一趟。

她是被淑宜大長公主特地請過來了,沒有帶兒子、兒媳婦,只帶了一個心腹嬤嬤,便隻身上門來了。

對於老太妃而言,當年的事情也是她心裡的一樁心病,自從知道小女兒掐死了大女兒的孩子然後自殺、大女兒刺激得失憶,後來精神不好虐待外孫,這接踵而來的事情,都讓她疲憊不堪,二十年來,時時活在自責中。

時間雖然能撫平很多傷痛,但也有很多東西直到人死時都會記住,無法釋懷。

如今得知當年的真相,知道原以為是小女兒靜寧的孩子的紀凜才是大女兒真正的孩子,小女兒親手掐死的那個孩子才是她生的後,老太妃幾乎無法承受這樣的事情,特別是如今又知道大女兒恢複記憶,差點錯手殺了親子導致已經癲瘋時,老太妃哭得老淚縱橫。

她的兩個女兒都被毀了,就像生生剜了她的心頭肉一般地痛苦。

那一刻,她是恨的,就如同當年,恨不得將大女婿殺了一樣。可最後她仍是犧牲了小女兒,想保住一個,卻發現最後兩個都沒保住時,讓她痛不欲生。

恨到最後,她又茫然了。

老太妃在寒山雅居待了半宿,沒有人知道她和淑宜大長公主說了什麼,接著她又去上院看了女兒,最後方才去了暄風院。

曲瀲得知她過來時,扶著紀凜出來迎接。

雖然這些年來老太妃不常上門,無力插手鎮國公府的事情,甚至漠視大女兒情緒不穩時虐待外孫,但那些都建立在她以為紀凜是小女兒的孩子的基礎上。

而且,老太妃記得,當年大女兒難產傷了身體,養了兩年,才將身體養好,那時候大女兒對孩子還是不錯的,將之當成親子一樣養育。明明那時候她偶爾來探望,一切都好好的,等她終於知道大女兒的病情時,外孫已經被她虐待得不成樣,一切都遲了,傷害已經造成。

她雖然想要護,卻已經遲了。

除了這些之外,老太妃對紀凜也算得上是真心疼愛的,那時候她一直以為紀凜是小女兒留下的孩子,如今知道紀凜才是大女兒的孩子後,她心情雖然複雜,但對他的疼愛依然不少。

老太妃的眼睛紅腫不堪,雖然過來時已經修飾過了,還是沒能將痕迹都清除。

對此,曲瀲和紀凜都沒有說什麼,給她問安後,一左一右地扶了她進屋。

老太妃的步子有些蹣跚,看得人有些心酸。

不過老太妃並未將自己的情緒帶過來,神色一如既然往,只是落在曲瀲眼裡,覺得她笑得十分勉強。

剛坐下,老太妃又忍不住拿眼睛上下打量紀凜,和聲問道:「你的身體如何了?看著清瘦了許多,可得好生補補,明兒我讓人給你送些補品過來,可不許拒絕。」

紀凜只是笑了笑,沒有拒絕。

曲瀲笑道:「讓外祖母您掛心了,暄和如今身體好了許多,我這些天來也給他補,只是這次傷得太重,損了身子,所以補了那麼多天,看著還是蒼白。」

這一腔也不知道是寬慰還是抱怨的話自然又勾起了老太妃的傷心事,緊緊地拽著紀凜的手,想說點兒什麼,最終有些頹然無力,只能一遍一遍地叮囑他好生歇息養好身體,其他的便沒有了。

一直到離開,老太妃都沒有說什麼。

因為她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甚至說不出口。

不只女兒苦,這個外孫更苦,有些話,她可以說,但是她說不出口,也不想再去勉強他。

將老太妃送出暄風院,夫妻倆站在那兒看了許多,直到曲瀲伸手拉了拉他,對他道:「回去了。」

紀凜淡淡地應了一聲,和她一起轉身回房。

他們兩人都沒有對老太妃今兒上門的事情說些什麼。很多時候,傷害已經造成,不可能輕易原諒,所以最好什麼都不說。

回到房裡,曲瀲讓他去歇息,便去準備晚膳。

只是她從廚房轉出來時,卻見紀門凜披著一件黑色貂皮斗蓬,站在廊廡下,撫著落到他肩膀上的金烏,然後將它放飛。

自從她嫁過來後,金烏不用再時時盯稍她,便很少出現在面前,一般都會在小樹林那邊出沒,後來曲瀲也看出一些門道,金烏果然成了信使,比鴿子還有用,就不知道紀凜用它來和誰通信。

放飛金烏後,紀凜回頭,看到她過來,朝她露出笑容。

曲瀲走到他面前,一個沒忍住,便道:「你已經有很多天沒有變臉了……」

他臉上的笑容頓時滯了下,以她的眼力,發現他的笑容十分勉強,讓她反省是不是自己嘴巴太快了?

沉默了會兒,紀凜才道:「這樣不好么?」然後他咳嗽一聲,「我不想你更惱我。」

曲瀲花了點兒時間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對他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人完全捏住了她的脾氣,自是知道如果他自己剋制不住轉變性質,第二人格是個易暴易怒又行事無章法的,恐怕到時候又會說出什麼讓她更暴怒的話,然後更不會原諒他了。所以,為了不讓她的怒氣疊加,所以他這些日子都很辛苦地剋制著,別再讓自己忍不住再轉換性格。

曲瀲白了他一眼,哼唧道:「就算如此,我還是很生氣,暫時沒有打算原諒你。」

紀凜只是朝她笑著,那樣溫柔的包容,讓她有些承受不住差點心軟,轉身想走時,他已經伸手拉住她的手,將她摟進懷裡。

他低首親吻她的臉,用斗蓬裹住她的身體,避開寒風,輕輕地附在她耳邊道:「沒關係,我會一直等到你不氣為止。」

曲瀲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錯覺,再無法形容那種心情。

打不得,罵他無所謂,發脾氣也包容,簡直讓人沒轍。

曲瀲突然伸手,圈住他的腰,軟聲道:「你剛才讓金烏做什麼?別說只是心血來潮想遛鳥,我一個子兒都不信。」說著,她掂腳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發現他的身體都僵硬了,暗暗解氣,「說吧,不說實話我更生氣。」

「……」

紀凜斟酌了下,方道:「其實也沒什麼,讓金烏給靖遠侯世子遞句話。」

「那昨天晚上呢?」

「給烏江鎮的朋友送信。」

「烏江鎮?」

「是江湖上的一些朋友,你不認識的。」

曲瀲明白了,聽紀三叔說過,他們叔侄倆以前在外走動,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反而比京城這些勛貴世家子的多了,看重的並不是那些人的出身,而是他們的能力。

曲瀲雖然好奇心比較旺盛,可也知道作為一個女人所受的局限性,所以有些事情他才不會和她說,都是自己做了,被她發現時,才會說一些罷了。不是不泄氣的,可是就算她發現了,卻幫不了他什麼,這就是身為女人的悲哀,久而久之,變成男人的附庸。

「怎麼了?」突然發現她的心情變得低落起來,紀凜心頭髮緊。

曲瀲默默地扭身回了房。

紀凜跟在她身後,探究地看著她,見她板著臉,心中的弦都綳了起來,努力地剋制才沒有讓心頭的那頭凶獸跑出來,但是行動間卻有了些變化。

當曲瀲被他捏住下巴,迫使得她與他面對面時,只想喊卧槽。

「阿瀲,怎麼了?」他的聲音更和煦了。

曲瀲心裡的悲傷逆流成河,她將他的手揮開,無力地趴到床上,悶悶地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以一個弱者的身份只能依附著你,如果哪天你變心了,以你的本事,我恐連下堂婦都做不了。」這也是為什麼很多女人看著丈夫女人一堆,都得忍著的原因,因為沒有底氣,行事也不如男人方便,更沒有出路。

「你胡說什麼?」紀凜的語氣有些起伏,不若平時的溫和。

「我才沒胡說!」曲瀲猛地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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