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8章

夜已深了,曲瀲抱著不知為何精神狀態極好的女兒坐在床前,看著躺在床上,臉上漸漸染上不正常的潮紅之色的少年,那張無瑕的玉顏因為暈紅而呈現一種驚人的瑰麗之色。

但她此時沒有絲毫欣賞的心情。

果然引起發燒了。

曲瀲騰出一隻手,繼續拿帕子給他擦汗。

這時,宮心掀簾進來,手裡端著一碗葯,一股清苦的味道撲鼻而來,小阿尚一把將小臉拱入娘親的懷裡,好像很嫌棄的樣子。

曲瀲將阿尚交給旁邊的碧春抱著,自己親自端了葯碗過來,「暄和,喝葯了。」

濃密的長睫毛顫了顫,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是她時,掙扎著起身。

「你別起了,就這樣躺著,省得傷口又出血。」曲瀲按壓住他,拿了一個調羹來喂他。

這種葯特別地苦澀,味道還很怪,特別是一口一口地喝,簡直是個折磨。但是紀凜眉頭未皺一下,她餵過來,他便乖乖地張口喝了。

曲瀲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喂他,宮心和碧春站在一旁。

一時間,室內很安靜。

喂完了葯後,曲瀲伺候他漱口,然後又絞了乾淨的帕子給他擦臉,試著他額頭的溫度,微蹙的眉尖彷彿有無盡的清愁,讓人看得心都疼了,想要為她拭去所有的愁緒。

「你別擔心,我沒事。」他啞聲說道,嘴唇蒼白得沒有一絲色澤。

曲瀲不知道擺什麼表情好,最後只能漠然地抱過女兒,將臉埋在阿尚的身子里,深吸了口氣。

她不是笨蛋,先前因為措手不及,所以才會被嚇住了。等冷靜下來,再略一想當時的事情,處處皆是疑點,如何不明白這一切都是他的自導自演?明白這一點,她氣得心口疼,要不是他現在正受傷,她恨不得要暴打他。

有這麼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么?

紀凜見她不說話,一雙眼睛清幽幽地看著她,困難地伸手拉了下她的衣服,說道:「你的臉還腫著,難看死了,讓丫鬟給你上點葯吧。」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此時還是那個惡劣的第二人格。

從他受傷開始,他的性格便變得惡劣,先前沒有說話,可能是因為他跟主人格著傷心吧。

「要你管!」她哼了一聲,「就不上!」

「聽話!」他強勢地道。

曲瀲抱著阿尚轉了個身,掐掐女兒的包子臉,朝她擠眉弄眼,嘴裡無聲地道:「小壞蛋,還不睡覺!」

阿尚被逗得咧嘴直笑,扭著身子往她懷裡撲,小手不小心拍到自己娘親那還有個巴掌印的臉,疼得她直吸氣。

「阿瀲……上點葯吧,我看著心裡難受。」見她不吃這套,他轉而低聲下氣地說,難得將自己的姿態放低,顯然也知道今晚的事情,是他理虧。

曲瀲心裡的火噌的一下出來了,轉頭就道:「你難受?你有我難受么?哪天我也去讓人捅自己一刀,看你會如何?」

「誰敢傷你,殺了那人!」他毫不遲疑地道,語氣狠戾。

曲瀲朝他冷笑著,然後抱著阿尚起身出了內室。

她抱著阿尚在外室轉圈子,拍著她的小身子,很快阿尚便開始打哈欠了,她親親女兒可愛的小臉蛋,感覺手有些酸累,便將她放到炕上,坐到旁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身子,直到將她哄睡了,才叫奶娘過來將阿尚送回隔壁廂房去。

哄睡了阿尚,曲瀲又折回內室,剛到床邊,便見床上的人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看著她。

他的臉被燒得紅通通的,一雙眼睛也黯淡無神,但是視線依然準確地落在她臉上,顯然對她臉上那巴掌印很是在意。曲瀲自己剛才摸時,還有些疼,可見那時候,自己一巴掌甩得有多用力。

也感謝這一巴掌,終於讓她冷靜下來。

所以,她根本不想這麼快讓它消失,頂著半邊紅腫的臉在他面前晃著,偏偏她的皮膚嫩,很容易就會留下痕迹,又適逢這冰冷的天氣,沒有及時處理,所以那巴掌印特別地明顯,讓人看得分明,連幾個丫鬟們見了都心疼得要命,何況是他。

特別是,這巴掌印的由來,對他的刺激更大。

曲瀲坐到他面前,將覆在他額頭上的那方已經半乾的巾帕拿下來,重新絞了帕子覆到他額頭上。

看他死撐著不肯睡,曲瀲兇悍地道:「還不休息看我作甚?難道你還想讓我當著你的面甩自己一巴掌?」

沒想到她會這麼兇悍,紀凜明顯怔住了。

「睡覺!」她繼續兇巴巴地道。

「你先去上藥。」

她扭過頭。

「阿瀲……」

看他竟然掙扎著要起身,曲瀲簡直要被他氣得半死,忙過去按住他,被他一把拉住手。他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不去上藥,我就親自起身給你上藥!」

曲瀲瞪了他好一會兒,氣得眼眶都紅了,方憤憤然地叫宮心去拿葯來。

宮心等丫鬟原本守在外面,聽著裡面的爭執時,心裡既擔憂又無奈,這會兒聽到世子夫人終於妥協了,趕緊去拿葯來。

這一夜,因為紀凜的受傷,暄風院的人都有些躁動。不過幸好暄風院里的人都是紀凜的心腹,便也不用擔心會傳出什麼。

等宮心給曲瀲上好葯後,紀凜親自查看,方才滿意地閉上眼睛,不過一會兒,就沒了意識。

曲瀲被他弄得有點抓狂,更多的是無奈。

她瞪著床上已經陷入昏迷中的人,差點賭氣想要將臉上的葯給洗了,還是碧春苦苦攔著,苦巴巴地問她「少夫人何苦為了和世子置氣傷自己的身子?」之類的。

因為這個人根本不在乎自己受多重的傷,對自己夠狠,對疼痛根本不在意。能讓他有所顧忌,那隻好她自己傷自己了,總要給他個教訓,不然哪天他又一個想不開,自己去撞刀子,不是嚇她么?

曲瀲覺得自己這輩子經歷的事情,都沒有今天的事讓她心驚肉跳,千迴百轉。

真是一個糟糕透的新年。

景王的醫術不愧是令人信任的,到了五更末,紀凜的高燒壓下去了,只是依然發著低燒,但也沒有那麼讓人擔心了。

曲瀲一整夜都圍著他轉,中途斷斷續續地只睡了兩個時辰不到,整個人都有些迷糊了。

天亮時,小阿尚醒來又要找娘親,曲瀲恍惚之中,差點將寶貝閨女給摔了。

等紀凜又喝了回葯,曲瀲摸摸他的額頭,頓時放下心來。

紀凜醒來後,朝她露出一個分外柔和的笑容,但是一雙眼睛卻往她的臉蛋睃去,發現仍有些紅腫,頓時蹙起眉頭。

曲瀲當作沒看到,看在他現在是傷患並且昨晚知道那樣傷人的真相的情況下,她決定什麼都不說,先對他小意溫柔,以後再發飆。

喝完葯,紀凜又睡著了。

曲瀲跟著去歇息了一個時辰,等她醒來時,聽說宮裡來人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原本是進宮朝賀的日子,可是鎮國公府的人都沒有進宮。對外的說法是淑宜大長公主病了,鎮國公府里的人都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侍疾,這可將宮裡的太后、皇帝等人都驚住了。

畢竟淑宜大長公主是當今皇帝極少在世的長輩,他素來對周家人寬厚,只要不做什麼罪大惡極之事,都會睜隻眼閉隻眼由著他們。如今聽說淑宜大長公主突然生病,讓鎮國公府里的人都留在府中侍疾了,一定是病得很重。

於是皇上不僅將自己的貼身內侍派過來了,還讓人帶了幾位太醫過來,景王赫然在其中。

景王是自己硬湊上來的,他昨晚來了一趟,自然知道鎮國公府是怎麼回來,今兒湊過來,也是想要為這位姐姐打個掩護,省得紀凜受傷的事情被人發現。

只是他不知道,他姐這會兒對他的心情尤其複雜。

太極殿的內侍汪全奉皇上的命令,帶了幾位太醫過來,不過能進淑宜大長公主房裡的,只有他和景王,太醫們被晾在外頭。汪全是皇上的心腹,自也知道景王的真實身份,並且也知道他的醫術十分厲害,如今皇后的安胎藥還是這位爺給開的,所以對於他將太醫們晾在外面的事情,汪全並未在意。

汪全和景王在紀二老爺的恭迎下進了淑宜大長公主的卧室。

此時淑宜大長公主躺在床上,臉色臘黃,神色憔悴,看起來確實是病了。

汪全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周遭,臉上的笑容頗為親切,等景王親自號了脈,從景王那兒得到淑宜大長公主的情況後,又轉述了宮裡的皇帝、太后的關切之情,最後有些奇怪地問道:「不知鎮國公和世子呢?」

長輩生病了,可沒有晚輩躲懶的道理,乃是不孝之極。

淑宜大長公主無力地坐著,聲音虛弱,說道:「我那兒媳婦近來一直病著,昨晚可能吹了點風,受了寒氣,我便讓大郎過去瞧瞧。至於暄和,他剛才還在呢,我吩咐他去辦些事情。」

汪全作為太極殿的大總管,也不是沒眼色的,聽淑宜大長公主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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