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2章

接下來的半個月,紀凜足不出戶,不管是誰的邀請,都一律推了,很忠實在將養病這項事情進行到底,總不能辜負了皇上的恩典。

而過府來探望的人,除了寧王世子周琅和靖遠侯世子袁朗外,其餘的訪客也以不宜見客為由推了。

周琅過府來探望時,看起來和以往差不多,見面便嘖嘖笑道:「紀暄和,我一直以為你是鐵打的,不會生病,沒想到你淋一次雨,就病成這樣了。」

紀凜只是淡淡地看著他,並沒有多餘的話。

周琅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麼,吃驚地道:「不會吧,你這次……暄和,發生什麼事情了?」他的神色立刻變得正經起來,一臉嚴肅。

曲瀲正沏了茶出來,見到他的畫風一下子轉變了,也不禁愣了下。

見曲瀲過來,紀凜眉眼變得柔和,朝他道:「我沒事,你不用多想。」

「真的?」周琅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他對這個人很了解,他越是雲淡風情的時候,情況越是嚴重;而當他溫柔得醉死人時,才是正常的——不過這種正常,他也只是對著祖母和妻子罷了,面對其他人時,整個人都顯得淡淡的,溫和而疏離。

曲瀲給周琅上茶後,並沒有退出去讓兩人單獨說話,而是坐到了一旁,見周琅詫異的目光,她還朝他禮貌性地笑了一下,讓周琅更詫異了。

周琅使眼色給紀凜,想和他到書房去說話,偏偏紀凜當作沒看到,讓他心裡頗為氣餒。

周琅認識紀凜的時候,紀凜當時才五歲,比靖遠侯世子更早。如果說紀凜和袁朗之間的那種情誼是一種聰明人之間的心照不宣,周琅和紀凜便是那種有話直說、兩肋插刀的朋友——有話直說的人是周琅,而周琅也是知道紀凜雙面人的身份,不過他是個天性豪爽豁達的,所以才能將紀凜當成正常人般往來,如兄弟般。

雖然他有時候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卻是個粗中有細之人,只要紀凜表現稍有些不同,他便能知道他身上定然發生什麼事情,例如此時。

周琅突然轉頭朝曲瀲道:「我好久沒見阿尚了,快將她抱過來給我這表伯瞧瞧。」指不定多瞧了,就能瞧成兒媳婦了。

曲瀲朝他笑了下,也不為難他了。

等曲瀲離開廳堂後,周琅深吸了口氣,問道:「你真的沒事?是不是你娘又……」到底不好明說什麼。

「沒有。」紀凜淡淡地道:「你別多想,真的多事。」

「沒事才怪!暄和,如果你當我是兄弟,就應該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周琅認真地道。

紀凜臉上的笑容變得溫和,清潤的眸子看著他,「我知道了,你記住自己的話。」

聽到這話,周琅心中一驚,覺得這次的事情很不尋常,甚至可能是很糟糕的事情,不然以紀凜的性格,不會說出這種話來,彷彿未來要發生點什麼事情一樣。

正當他要繼續問個清楚時,曲瀲已經抱著裹在狐皮毯里的阿尚過來了。

周琅逗了阿尚好一會兒,又提了兒女親一事,自是被紀凜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方垂頭喪氣地離開了鎮國公府。

接著是靖遠侯世子和襄夷公主也親自上門來探病。

襄夷公主看到阿尚,雙眼冒光,摟著阿尚便不撒手了。

兩人女人帶著孩子坐在暖閣里說話,兩個男人則坐在暖閣相通的花廳間喝茶。

袁朗忍不住將對面的男人上下打量,也和周琅一樣,語氣透著不確定,「你還好吧?」

「不過是淋了場雨,燒了一回罷了,哪有什麼好不好的?」紀凜給他斟茶,「是皇上體恤我,才讓我歇息上半個月。」

袁朗微微擰眉,「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些,聽說最近席燕那廝不知道做了什麼生意,得了一筆銀子,在外頭花天酒地,將景德侯夫人氣得厲害,卻拿他沒轍。」

紀凜朝他微微一笑。

袁朗嘆了口氣,突然道:「暄和,我素來看不透你,但從來沒想過要害你。」

「我知道。」紀凜語氣柔和。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嗯,我知道。」他頓了下,突然道:「你現在已經是駙馬了,聽說皇后娘娘近來時常宣召你和襄夷進宮。」

「是有這事。」袁朗抿了口茶,發現這是藥茶的味道,定是紀凜讓人吩咐給他沏的。他以前有空時會來鎮國公府的暄風院里躲懶,順便避開母親不是給他說親、就是塞什麼平安符的行為,來得多了,暄風院的人知道他的習慣,連這種藥茶方子也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你若是閑著沒事,就幫我一個忙吧。」紀凜開口道。

袁朗放下茶盞,挑起眉來,「宮裡有人惹著你了?」

「應該沒有。」紀凜很淡定地道,「但我不確定,而且我要你查的人身份可能有些不一般。」說著,他看向袁朗,臉上露出一個柔和之極的笑容,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那麼,就拜託你了。」

袁朗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說道:「你還真是不客氣。」

紀凜朝他伸手,笑道:「是兄弟就別那麼計較了。」

袁朗也伸出手,啪的一聲響起,和他擊了下掌。

因為袁朗和襄夷公主過來,暄風院熱鬧了不少,曲瀲原本是想要留他們一頓膳食的,不過因為天氣陰沉下來了,眼看著就要下雪,因袁朗的身體不好,不好在外待得太久,便拒絕了主人留膳。

送走了襄夷公主和袁朗,曲瀲將穿得像顆球一樣的阿尚丟給她爹看著,便去廚房查看晚膳。

沒想到剛出門,便感覺到一陣冷冰的寒風吹面而來,挾帶著絮白的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時隔一年,看到第一場雪時,會讓人心裡有種別樣的心情。

曲瀲站著看了會兒,心裡難得傷春悲秋地感慨了一下,然後又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生活便是這樣,由著各種索碎的事情組成,根本沒什麼多餘的時間去傷春悲秋,那些都是吃飽沒事幹的人會做的事情,像她這種十五歲就是已婚婦女,十六歲就是孩子的娘的人,根本沒那閑情去傷春悲傷什麼。

走了廚房一趟,等再回到溫暖的房裡時,曲瀲冷得直跺腳,將沾了雪的斗蓬脫下交給丫鬟,見到炕上的父女倆都在看著自己,便走過去,將冰冷的手捂上他們的臉。

父女倆皆拿那雙相似的鳳眼滴溜溜地看著她,看得她有些忍俊不禁。

「你們難道不覺得冷么?」說著自己忍不住噗地一聲笑起來,大的任勞任怨地任她欺負,小的穿太多衣服了,根本爬不開。

紀凜將她擱在自己臉上的冰手拿下來握在自己溫暖的手心間,說道:「你的手確實冷了一些,外面很冷么?」

「對,下雪了呢。」她朝他蔫然一笑,「所以今天咱們就吃火鍋吧。」

紀凜笑了下,應了一聲好。

「你的身體還有些虛,今天就吃些清淡的,我讓人給你做一個葯膳火鍋,而我嘛,就來個涮羊肉火鍋吧!」她愉快地宣布,「恰好今兒大廚房那兒有剛宰好的羊,送了半扇羊過來,我讓人將羊肉切得薄薄……」

紀凜笑盈盈地聽著她的描述,並不說話。

曲瀲見女兒瞅著自己,一雙眼睛睜得溜圓,真是可愛得不行,直接用手指尖兒探進她的衣服里,終於讓她不舒服地扁起嘴,卻因為手短,沒辦法揮開壞娘親的手。

曲瀲逗了會兒女兒,這才高高興興地抱住暖爐,挨著紀凜而坐和他說話。

可能是紀凜連那樣不堪的身世都和她說了,夫妻倆好像已經沒有什麼不能說的話,曲瀲待他也比以往更加隨意。

「對了,我一直很奇怪,你六歲那年,是怎麼流落到宣同府的?」

這件事情曲瀲以前早就想問了,但是那時候紀凜卻不肯回答,或者是避而不談,讓她頗為氣餒。

這次紀凜倒也不像以前那樣避而不談,他想了想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那年端午節時,母親難得帶我出門去內城湖看賽龍舟,我當時心裡十分高興,可能是沒有注意到,就被那些專門拐孩子的拐子抱走了。」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曲瀲下意識地覺得,那年的賽龍舟,恐怕是鎮國公夫人故意帶他出門,然後讓人將他拐走的吧?怨不得他以前不願意提這件事情,而今……

她忍不住盯著他看。

紀凜不免失笑,拍拍她的腦袋,「別多想,我現在已經不難過了。」

是現在不難過,當時一定很難過吧?

她想起當時看到他的樣子,他穿著就像乞丐一樣,因為那時候宣同府發生了很多孩子被拐事件,聽說那些被拐的孩子都是由那些拐子養的小孩裝扮成乞丐,這樣比較不引人注意,然後趁大人不注意時,偷偷將街上的孩子騙走了。也因為如此,當時她才會誤會了他。

一個才六歲的孩子,被人拐到了江南,經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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