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8章

曲瀲親自絞了帕子,將覆在紀凜額頭上的巾帕換掉。

此時已經打了四更鼓了,但是她卻沒有丁點睡意,因為紀凜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就算喝了葯,燒也沒有退,只能不斷地給他降溫,如果明天他的燒還不能退,曲瀲決定讓人去景王府將景王請來。

相信她姐那麼疼她,景王就算不想來,她姐也會綁他過來的吧。

換了帕子後,她伸手摸了下他坨酡紅的臉,很是燙手,讓她心裡難受得厲害。

她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如今高燒昏迷中,他的神情一度十分痛苦,這種痛苦顯然並非因為生病,而是其他事情,應該和他今天出城去辦的事情有關。所以她不免覺得,其實他現在高燒昏迷不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見他的唇乾躁起皮,曲瀲讓丫鬟找來乾淨的棉簽,沾了白開水給他擦唇。

「少夫人,您先去睡吧,世子就由奴婢守著就行了。」陪在一旁的宮心勸道。

曲瀲卻搖頭,「他這樣子,我怎麼可能睡得著?」說著,摸了下床上的人的臉,手指輕輕地按在他的眉心,想要將他又皺起的眉心撫平。

「對了,常安怎麼樣了?沒生病吧?」曲瀲突然想起讓她氣得咬牙切齒的忠僕。

宮心窺了她一眼,忙道:「常安沒事,琉心先前給他煮了碗薑湯,他喝下發了一身汗就沒事了,並沒有生病。」

曲瀲微微皺起眉,沒道理主子淋雨,僕人可以去躲著。所以常安應該也和紀凜一樣淋了一天的雨,但是常安沒事,紀凜卻病倒了……曲瀲再次確認了這次的事情對紀凜的打擊,不僅是身體上,甚至是心靈上的,所以才會讓他病倒。

能徹底地擊垮一個男人,會是什麼事情呢?

野心?紀凜如今的身份,已經不用再做什麼了,除非他想當皇帝,顯然他並沒這個意思。所以沒有什麼野心破滅的打擊。

至於生活情感上的,曲瀲自認為嫁給他之後,都是規規矩矩的,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最近也不吝於甜言蜜語,阿尚也玉雪可愛,生活可謂是有點小美滿的,更不會因為此而受什麼打擊了。

那麼是他的身份地位?他自幼就被封為鎮國公世子了,淑宜大長公主看著,他的身份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就是作為親娘的鎮國公夫人態度有些奇怪……難道真的是身份問題?裡面有她所不知道的?

曲瀲思索間,已經在層層地推測,腦洞開得很大。

「常安還是不肯說?」曲瀲又問道。

宮心飛快地睃了她一眼,可惜因為角度問題,只能看到她的側臉,看起來有些冷漠。她心頭微微發緊,輕聲道:「常安一直花廳里跪著,什麼都沒說。」

曲瀲皺了下眉頭,算了下時間,常安已經跪了兩個半時辰了。雖然惱他什麼都不肯說,但也知道他是個忠心的,罰也沒用,況且也不是她叫他跪的。當下道:「算了,你讓他回去歇息吧,不必跪了。」

宮心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等她回來後,她小聲地道:「常安說,世子不醒,他便長跪不起。」

「跪什麼跪?」曲瀲沒好聲氣地道,「你去告訴他,世子好得很,別跪得晦氣了。」

這話也太不客氣了,果然這回常安不敢再跪了,一瘸一拐地離開了花廳。

夜越來越深了,曲瀲漸漸地有些支撐不住,就在她突然驚醒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視線里一片黑暗。

曲瀲慌忙起身,掀開天青色雙繡花卉草蟲帳幔,發現室內只點了盞昏暗的羊角宮燈,顯然天還沒亮。

這天還沒亮,可是那生病的人呢?怎麼換她躺床上了?她不信自己會睡得這麼死。

「來人!」曲瀲邊叫著邊穿鞋,然後一把將屏風上掛著的衣服套上。

琉心和碧春慌忙進來。

「世子呢?」曲瀲厲聲問道。

「世子去了寒山雅居。」碧春飛快地回答道。

曲瀲二話不說,便要趕過去,碧春忙去尋了件雲錦斗蓬過來給她披上。

曲瀲心裡雖然急,不過她仍是看著琉心問道:「世子是什麼時候起的?他現在怎麼樣了……」她摸了下自己的後頸,微微垂下眼,「可是世子將我移上床的?」她明明記得自己守著他,然後漸漸地精力不續,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世子燒還沒退,他去了一刻鐘。」琉心回道,「世子見您累了,讓奴婢們別打擾您。」

曲瀲轉頭看了一眼更漏,已過了四更,很快就要天亮了。

她想起臨睡前紀凜生病的樣子,整顆心又揪了起來,也顧不得其他,披上斗蓬便出了門。

剛出門時,一陣寒意撲面而來,果然是一層秋雨一層涼,雖然雨已經停了,可是這氣候卻比昨天下雨時還要冷。她擔心紀凜現在還病著,就冒然去寒山雅居,不知道有沒有添衣服,會不會加重病情……

一路擔心著,腳步不停,很快便到了寒山雅居。

碧秋去敲門,很快守院的婆子開了門,見到曲瀲過來,並不怎麼吃驚,大概是剛才紀凜過來了。

「世子剛才可是來了這兒?」曲瀲問道。

此時天還未亮,守院的婆子手裡提著一盞燈籠,燈光下披著雲錦斗蓬的少女嬌嬌怯怯的,連聲音也是一種讓人聽了心頭髮軟的柔軟溫和。

「回世子夫人,世子正在公主那兒。」

得了消息,曲瀲便進了寒山雅居,邊讓人去通傳。

她不知道紀凜為什麼才剛清醒時,就拖病過來尋淑宜大長公主,所以她雖然過來了,但也不好冒然地過去,先讓人去通傳,自己放緩了步子。

果然,她還未走到正院,就見明珠迎了過來,行了禮後,小聲地對她道:「世子夫人,烏嬤嬤讓您去偏廳稍坐。」

曲瀲沉默了下,說道:「烏嬤嬤也起了么?」

明珠含糊地應了一聲,「烏嬤嬤就在偏廳里。」

所以,她過來的事情,應該沒有稟報公主,而是由著烏嬤嬤作主讓她去偏廳里稍坐。而她可以猜測,此時之所以沒有稟報淑宜大長公主,應該是不方便,所以烏嬤嬤親自來陪她。

曲瀲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淑宜大長公主歇息的卧室,由著明珠領去了偏廳。

偏廳里,烏嬤嬤身上穿著一件半舊的墨綠色祥雲紋的褙子,花白的頭髮簡單地梳了一個圓髻,身上沒有佩戴任何的首飾。雖然平時烏嬤嬤打扮也很素凈,可是她是個嚴謹的,多會在發上插根樸素的簪子,不會像此時,一身簡單素凈。

曲瀲看在眼裡,面上卻沒有什麼表示,溫聲道:「嬤嬤,聽說世子過來了,我心裡擔心,所以也過來瞧瞧。」她眉眼含愁,「世子昨天回府淋了雨,回來後不久便病了,燒一直沒退……」

「世子生病了?」烏嬤嬤驚訝地問道,爾後想起了什麼,臉色又是一變。

昨天因為下雨的原因,寒山雅居早早就關了院門,而曲瀲也不想讓淑宜大長公主擔心,所以紀凜生病的事情沒有讓人去寒山雅居說一聲。今兒天還未亮,紀凜便過來了,因為事出突然,烏嬤嬤被紀凜開口的第一句話嚇得個魂飛天外,根本還不及細看,便被公主遣退到外面守著了。

此時,淑宜大長公主的卧室里,只有祖孫二人。

淑宜大長公主披著件外衣坐在炕上,一雙眼睛沉沉看著直挺挺地跪在面前的孫子。

紀凜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終於,淑宜大長公主開口道:「我一直不希望你知道這事,對你沒好處。」她的聲音雖然淡,但卻有些疲憊,顯然並不想要再提一次這種事情。

可是她沒想到,一心要護著的孫子,卻自己要將當年的事情扒開來。為了瞞住這件事情,當年她做了很多,卻沒想到這孫子如今已經長大了,不知什麼時候發展了自己的人脈,撇開了鎮國公府,一點一點地抽絲剝繭,查詢當年的事情,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紀凜的身體晃了下,沙啞地開口,「祖母,求您告訴我吧,我不想再……」被人如此欺騙下去。

所有人都在騙他,讓他如何相信這個世界?

以前他只以為是自己不好,所以母親那般厭惡他,將他關的黑屋子裡與世隔絕,對他做出那麼多傷害的事情,生生將他逼成那樣。他也以為父親只是太愛母親,所以才會放任母親如此待他,心裡痛苦難過,到最後的麻木,不再對父母帶著期盼。

後來只有祖母對他最好。

可是祖母有時候看著他時,會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似乎不忍,又有些沉重,他一直不明白。

那個老婦人的話他聽了,可卻卻根本不相信,甚至不相信任何人,連面前的祖母,他都不相信的。

他只是想要將當年的真相找出來。

可是他卻知道,那老婦人說的話中有一樣是對的,他的出生是不被人期待的。

祖孫倆又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淑宜大長公主方才說道:「既然你讓人查了,你應該知道,那個告訴你這事的人,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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