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5章

見到孫子回來,淑宜大長公主十分開心,拉著他虛寒問暖,問他在宮中當差累不累,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之類的,巨細無遺。

紀凜面上帶著和煦的微笑,一一地回答,聲音溫雅中帶著他特有的清越,十分好聽,讓旁邊伺候的丫鬟也忍不住露出傾聽的神色。

祖孫二人聊得和樂融融,寒山雅居里伺候的丫鬟僕婦肅手而立,皆笑盈盈地看著,唯有跟著鎮國公夫人而來的丫鬟有些不太能適應。

剛才世子未回來時,她們隨夫人過來給公主請安,但是公主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特別是看人的時候,那雙眼睛冷冽銳利,直刺人心中,膽寒不已,讓人不敢直視,直到世子回來,沒想到突然間變成了這般和藹,拉著世子主話的模樣,就像個普通的關心孫子的老婦人。

鎮國公夫人坐在一旁,見到祖孫二人相處的情形,面上的笑容微微的淡了一些。

等祖孫二人說得差不多了,鎮國公夫人方道:「娘,暄和剛回來,想必在宮裡這些天也累著了,應該先讓他回房歇會兒方是。而且他有三天休息時間,明天讓他過來陪您也可以。」

淑宜大長公主自是心疼孫子的,忙道:「你娘說得對,你先回暄風院歇息,稍晚一些再過來陪我用晚膳。」說著,打量了下孫子的面容氣色,總覺得他自從進宮當差後,看著越發的消瘦了,一定是吃不好、睡不好,還要當差,心疼得厲害,說道:「又瘦了,可得好生補補才是。」

紀凜失笑,柔聲道:「祖母,我這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吃得比以往還多,只是吃了使勁兒地往上長了,卻不多長肉,我也沒法子。」

淑宜大長公主被他逗笑了,嗔了一聲:「你這孩子,盡會逗人。」

紀凜但笑不語。

等淑宜大長公主又催著紀凜回房歇息時,鎮國公夫人道:「娘,先前不是說好了么,暄和院里除了宮心,沒個細心的丫鬟伺候,便將茗裳送過去吧,茗裳是個細心的,有她在我也放心一些。」她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矜持的微笑,對淑宜大長公主道:「暄和是我孩子,如今他長這麼大了,房裡還沒個貼心的人,我心裡也覺得自己這作母親的失職,對不起這孩子。」

說完,鎮國公夫人又讓身邊站著的一個瓜子臉、長得嬌嬌怯怯的丫鬟出來給兒子行禮,說道:「這就是茗裳。茗裳,給世子磕個頭,以後好好伺候世子爺。」

茗裳跪在地上,含羞帶怯地給紀凜磕了個頭,低聲道:「奴婢遵命。」

紀凜臉上的笑容變淡,神色也跟著淡淡的,看也不看那丫鬟一眼,說道:「母親的好意兒子心領了,只是兒子那邊已經有宮心、琉心伺候,只有兒子一個人,並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還是留她伺候母親吧,免得母親身邊沒人,這可是兒子的罪過了。」

鎮國公夫人心裡有些惱,臉上的笑容也維持不住,她努力擠出一抹笑容,說道:「你這孩子,平時看著挺聰明的,怎地這會兒變得笨了?那宮心和琉心年紀大了,以後要放出去配人的,哪裡能一直伺候你?而且,哪家的公子哥兒身邊沒個貼身伺候的丫頭?如果你喜歡茗裳,將來等瀲丫頭進了門,收了她也可以。」

鎮國公夫人生怕這兒子又和自己擰上,或者是打太極,將話帶跑,這回將話說得很明白,並且是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說開來,就是不想再讓這兒子唬弄。

茗裳羞得滿臉通紅,跪在那兒低垂著頭,世子沒讓她起,她也不敢起。而且,對長相俊美、將來要繼承鎮國公府的世子,這府里的丫鬟也不是沒想法的,只是暄風院比寒山雅居更難進入,那守院的婆子十分嚴厲,除了風暄院伺候的下人,其他人可不能隨易進去,平時想要對世子投懷送抱也沒機會。

她是在夫人身邊伺候衣裳的丫鬟,平時世子很少過正院請安,也不過是初一十五罷了,能見的機會很少,但每次見到世子,她都能感覺到周圍的姐妹們心思浮動,自己也不例外。只可惜世子從來不多瞧一眼她們這些丫鬟,讓她們心裡說不出的失望。

前兩天,夫人身邊的畫屏突然將她叫過去,並且詢問她是否願意到世子房裡伺候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她自然是願意的,多少姐妹們都願意,只是苦於無機會。現在機會就擺在她面前,如何不願意?只是當高興過後,親眼見了世子,她心裡又忐忑起來,世子願意么?他會接受么?

此時聽到夫人和世子的對話,她心裡羞極了,但也生起期盼來,希望世子能同意,這樣她便是世子身邊伺候的大丫鬟,指不定還能在世子夫人進門之前,成為世子的第一個女人,意義不一般。

室內還有烏嬤嬤、明珠在旁伺候,明珠聽到鎮國公夫人將話挑得這麼明白,也有些臉紅,恨不得此時馬上借口走開。

可是公主沒發話,她只好站在那兒,盡量讓自己不引起注意。不過她此時也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那兒的世子,見他神色淡淡的,看也沒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茗裳,心裡便知道世子是不喜歡的。

平時的世子是個很溫柔的人,就算面對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丫鬟,也客氣有禮,從來不會因為她們是丫鬟便肆意欺辱或調戲,溫柔中透著一種清冷。這麼溫柔的世子,卻對跪在那兒的茗裳看也不看一眼,便知他的意思了。而且在寒山雅居中伺候的丫鬟都知道世子對未過門的曲家姑娘可是一往情深,怕是不會想在曲姑娘進門之前收個房裡人。

「母親,不必了!」紀凜的聲音變得冷硬,眼中溫潤的色澤也漸漸消失,眼神變得深邃,依然拒絕道:「我身邊伺候的人已經夠多了,並不需要再添!」

「暄和!」鎮國公夫人有些狼狽,沒想到她都在下人面前豁出臉面,這兒子卻一點也不給她面子。

茗裳一張粉嫩的臉蛋也變得蒼白,身體有些搖搖欲墜,抬頭看向紀凜,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她的下巴有些尖,膚白如雪,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宛若秋水般,眉眼精緻,五官小巧可人,當她微抬起臉,如此傷心地看著人的時候,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恨不得掏出心肝來安慰她,看得明珠有些不忍,只是不忍之餘,又覺得茗裳這模樣有些眼熟……

正想著茗裳像誰時,突然坐著的少年倏然而起,抬腳便踹了過去。

那力道十分大,茗裳的身體狠狠地撞到了鎮國公夫人身邊的茶几,茶几上的茶盞摔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而茗裳也跌倒在地上,連聲音也發不出,蜷縮起身體,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這一變化,嚇壞了屋子裡的人,特別是鎮國公夫人,那茗裳就直接撞到她身邊的茶几上,然後落到了她腳邊,嚇得她瞠大了眼睛,連呼吸都變輕了,只能愣愣地看著站在面前,突然像修羅般陰鷙恐怖的兒子。

「暄和!」淑宜大長公主脫口叫道。

少年抬頭看過去,一雙眼睛眯起,一種妖異的神色從他眉宇間擴散,哪裡還有剛才那溫潤如玉的模樣?

對上那雙變得妖異而陰鷙的眼睛,淑宜大長公主心跳漏了一啪,飛快地站了起來,過去拉住他,溫聲說道:「暄和,你剛回來,定是累了,先回去歇息會兒,等歇息好了,再過來陪祖母,可好?」

紀凜冷冷地看著她,薄唇翹起,似笑非笑道:「自然好了,不過我不喜歡這丫鬟,竟然學這種作態,教人看了就噁心。」

淑宜大長公主勉強笑了下,她自是看出了兒媳婦的用意。

一般王公貴族家的公子哥兒到了十三四歲,便會安排房裡人伺候。這種做法一是為了讓哥兒通曉人事,二是為了防止他因好奇那男女之事,被人騙去了外面那些不乾不淨的地方,迷上那些頗有手段的窯姐兒,做出什麼丟盡臉面的醜事。

這是世家中的現象,鎮國公府也是如此,因著孫子的情況特殊,並沒有放房裡人,淑宜大長公主對此事睜隻眼閉隻眼,沒有強迫地在暄風院安排。直到孫子十五歲時,便由著兒媳婦去折騰,可惜,當時送到暄風院的丫鬟待不到一刻鐘,便被人直接從院牆上丟了下去。

真的是從院牆上丟了下去,那些丫鬟嬌滴滴的,摔得個鼻青臉腫不說,還有些摔斷了骨頭,十分可憐。這般酷戾的手段,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當時將鎮國公夫人氣得不輕,沒想到他會如此反應。

有了這次的例子,鎮國公夫人便沒有再送人過來,卻不想隔了一年,又起了這心事。這茗裳的神態有幾分肖似曲瀲,她們都知道暄和對曲家姑娘頗為特別,怕他又像上回那般直接將人從院牆上丟下來,便挑了個肖似曲瀲的,讓他看在曲瀲的份上,將她留下。

卻不想,他當場變了臉,竟然還將人踹傷了,實在是……

淑宜大長公主不知道說什麼好,見孫子此時變了臉,擔心他又做出什麼殘忍的事情,忙溫聲細語地將他哄走了。

等紀凜一走,淑宜大長公主忙讓人將茗裳扶下去,找個大夫來看看。

屋子裡很快只剩下了淑宜大長公主婆媳和烏嬤嬤、明珠兩個僕人,烏嬤嬤淡然地上前給淑宜大長公主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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