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67章

紀凜穿過竹林,漸漸地離開了嘉善堂。

秋日的風吹過,掀起壓著玄邊的衣袍,撫過他帶著微微笑意的容顏,此時心情依然十分愉悅,雖然只有短暫片刻的相處很是可惜,但當看到她言不由衷地回答說「金烏很好」時,依然讓他心裡由衷地感覺到高興。

敏銳如他,如何看不出她當時的言不由衷。可是在她知道自己的秘密時,依然在面對這樣的他時,可以違心說這樣的話,就怕一言不慎讓他難受,這樣的心意,如何不讓他感動欣悅?

當他穿過迴廊往前院行去時,聽到了一聲叫喚。

「紀表哥。」

他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收起,那樣如珠玉般美好的容顏,比和煦如淺陽的笑容更加溫暖而富有情感的生動神色,點染著他的眉眼,畫注入了靈魂的丹青筆黑,使他整個人都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氣息,教來人幾乎移不開眼睛。

紀凜轉頭看去,笑容微斂,禮貌性地頷首道:「席姑娘。」

那雙墨眸中的笑意漸漸消散,很快只剩下一片清潤明澈,人也變得謙和沉穩,雖說仍是教人賞心悅目,卻覺得少了點什麼,讓人心中悵然若失。

「席姑娘有什麼事么?」紀凜詢問了一聲。

席姿回神,不免有些緊張,努力地鎮定下來,笑道:「也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紀表哥,紀表哥今兒怎麼來了?公主可有來?我好久沒見她老人家了,想去看看她。」

紀凜禮貌性地等她說完,方道:「今日祖母並未來此,若是席姑娘想念她老人家,自可讓綉表姐帶你去府中探望。我還有事情,先失陪了。」

「等等。」席姿見他要走,趕緊出聲,拽著帕子的手指捏得緊緊的,「紀公表,我聽三哥說,上回在岐雲山那兒,你們好像有所爭執?」她小心地看著她,想起三哥回來時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說他不知道哪裡得罪紀凜,竟然教他直接磕了個燈籠過來,讓他在眾人面前十分沒面子。

「席姑娘誤會了,我和燕子並未爭執過,是他多心了。」紀凜說罷,又禮貌地笑了下,便轉身離開,往前院行去。

席姿好不容易在這兒等到他,正想趁機多說兩句話呢,卻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雖說神色謙和而客氣,卻讓她感覺到一種疏離。這讓她心中有些黯然,又有些氣惱。

而更讓她氣惱的是,當她沿著紀凜先前來的方向,看到從竹林走出來的曲瀲時,如何不明白先前紀凜來此是見了誰,神色一下子變得冷淡。

「席姑娘。」曲瀲見席姿迎面而來,禮貌性地叫了聲。

席姿頗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竹林,然後說道:「曲姑娘今兒真是好雅性。」

曲瀲微微蹙眉,雖然席姿沒有說什麼,但從她若有所指的語氣中,也感覺到她的些許惡意。曲瀲看向席姿身後竹的地方,想到剛才離開的紀凜,頓時明白了,面上卻一副靦腆羞澀道:「教席姑娘見笑了,原是要去找阿櫻的,卻不想剛才在竹林里遇到了紀公子。」

說著,她微紅著臉,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席姿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方憋著氣轉身走了。

曲瀲眼睛轉了轉,也跟著她一起離開,對回頭看她的席姿道:「你是去找阿櫻她們么?一同去吧。」

席姿淡淡地應了一聲。

曲瀲彷彿不知道她的冷淡一樣,朝她抿嘴一笑,和她一起往駱家招待小姑娘們玩耍的花廳行去。

剛拐到院子里,便看到院子里擺滿了各種造型的菊花,菊花中又有很多品種,開著顏色不同的花,被花匠巧妙地按著格局擺放,放眼望去,整片花的海洋,顏色錯落有致,分外美妙,可見平陽侯府為了辦這次的秋日宴,下了很大的功夫。

此時有幾個小姑娘在院中撲蝶,不遠處的廊廡中,還有一群坐在欄杆前欣賞秋日菊花的姑娘們,聚在一起歡聲笑語,氣氛喧天。

「哎呀,是席姐姐來了。」有人認出席姿,笑著叫道。

「還有曲家妹妹。」這句倒是心情比較複雜了。

席姿笑著走過來,看了眼廊廡下的幾個姑娘,說:「你們倒是好雅性,在這兒邊賞菊邊說話,既雅且樂。」

那些姑娘們紛紛起身招呼,叫席姿過去,對曲瀲卻比較冷漠或者謹慎,帶著點慎重的審視。畢竟一個原本依附著侯府的表姑娘一下子變成了和鎮國公世子有婚約的幸運兒,對這兒原本自持身份的姑娘們都挺衝擊的,再加上曲瀲並不是她們這個圈子中的人,彼此也不算太熟悉,所以自是比不得和席姿的相熟。

曲瀲很坦然地回視這群小姑娘,她朝她們禮貌性地頷首,往廳堂看去,正欲要找駱家的姐妹們,卻不想駱櫻走了出來。

「阿瀲。」駱櫻高高興興地朝她招手。

曲瀲笑著過去,剛走到廊廡,很快便被駱櫻上前挽住手,她看了眼席姿,歪著腦袋奇怪地問道:「你們在哪裡碰到的?怎地一起過來了?」

席姿正要開口,就聽到一道甜糯的聲音道:「在嘉善堂的小竹林那裡呢。先前紀公子去給外祖母請安,我正好經過竹林,不想會在那兒見到他,後來紀公子剛走,又遇到了席姑娘,真是巧呢。」

聽到這話,那些先前還對席姿微笑的小姑娘們忍不住目光掃了過來,先是掃過曲瀲的臉,那張精緻的小臉上帶著柔軟靦腆的笑容,使她看起來嬌甜可愛,再聽她糯糯軟軟的聲音,心裡實在是生不起什麼惡感,甚至有時候覺得,對她產生惡感都是沒必要的。

當然,這些都是心態比較平和的小姑娘,倒是有幾個和席姿一起出氣的,正神色有些不善地看著她。

席姿臉色有些僵硬,心中一口氣堵在那裡,氣得手指尖都有些發顫。

她沒想到這個曲瀲竟然惡人先告狀,定親了卻不避嫌,反咬她一口,暗示眾人,她特地等在那兒見紀凜。此時再看她那副嬌嬌弱弱的模樣,笑容怯怯的,讓她想到家中的那些在父親面前告狀時的姨娘的作態,差點一口銀牙咬碎。

可恨極了!

心裡惱怒不已,席姿此時卻不敢再打主意拿剛才曲瀲和紀凜在竹林見面的事情擠兌,面上卻硬生生地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我也是剛要去嘉善堂罷了,不想那麼巧。」

「是這樣么?」曲瀲怯生生地問,見席姿點頭,臉上露出了笑靨,「席姑娘是個風光霽月般的人物,和席姑娘一起,我覺得很是親切呢。」

席姿此時真想一口血噴出來。

她算是知道這個曲瀲是什麼樣的人物了,恁地刁鑽,卻擺著一副無辜的模樣,怨不得會和駱櫻這樣的貨色混在一起。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亦是覺得曲姑娘是個很雅治的人物,像那畫中走來的仙女似的。」

曲瀲低首,有些害羞地紅了臉。

看到這一幕,周圍那些姑娘們方眨了下眼睛,反應過來。

等席姿進了花廳,駱櫻也挽著曲瀲到院子里的菊花叢中逛,邊和她咬耳朵,「你和那討厭的傢伙怎麼對上了?是不是她先前想拿你和紀公子方才在竹林見面的事情擠兌你?哼,我就知道她表面上一副磊落,心裡其實巴不得自己替了你好成為紀公子的未婚妻。我猜啊,如果不是她特地在那兒等紀公子,又怎會看到你們一起?」

曲瀲沒想到她會這麼敏感,笑著道:「確實像你想的那樣。」

席姿喜歡紀凜,這是在石景山第一次見時就知道了,所以若她對自己有什麼惡意,並不奇怪。剛才若她不先聲奪人,怕是席姿便要在那些貴女們面說拿這事情來擠兌她,到時候難免會有什麼不好的流言。

只能說,定親就要避嫌什麼的規矩太不道德了,見面說兩句話都要給人盯著看著。

她嘆了口氣,「剛才怕是我將她得罪透了,怎麼辦?」她咬著唇,一副憂愁苦惱的模樣。

駱櫻卻沒怎麼放在心上,「得罪了又如何?你將來又不嫁去她家,她也拿捏不到你。」

「她大嫂可是鎮國公夫人的侄女。」曲瀲提醒她道,「我今兒教她吃了這麼大的虧,她心裡應該很生氣,到時候讓景德侯府的大少奶奶去和鎮國公夫人說兩句……」怕是已經對她不喜歡的鎮國公夫人更加不喜吧。

駱櫻聽後皺了下眉毛,「應該不至如此吧?那席大奶奶看著人還算不錯的。」

「誰知道。」

「沒事,只要紀公子相信你,對你好就行了。」駱櫻滿不在乎地道。

曲瀲朝她笑了下,便也不糾結這事,和她在院子里亂逛一通,直到下人過來,告訴她們宴席開始了,一群姑娘方才浩浩蕩蕩地往擺宴的院子行去。

入座的時候,席姿和幾個駱家姐妹們坐在一起,曲瀲自然也在,她冷淡地看了曲瀲一眼,並未出聲,但看到的人都能感覺到席姿心裡有些不高興。

「阿姿,你作甚?」駱櫻喝著菊花酒,很直白地道:「難道還在為先前的事情不高興?你平時可不是這般小氣的人。」

席姿差點想瞪她,她確實不高興,但若是當眾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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