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血債

本外篇根據網友李志峰提供之真人真事改編。

本外篇任何版權,均歸李志峰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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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已經是國軍和鬼子隔著黃河大橋對峙的第三年!

國軍並沒有把黃河大橋炸斷,只是在橋上停了一列火車,將橋堵上了。

三年來,鬼子試著進攻了無數次,但因為怕把橋炸了不敢動用重炮結果都是無功而返!

三年了,駐防的國軍始終牢牢控制著黃河大橋!

這一晚,天上沒有月亮。

哨兵鎖柱已經將自己的皮帶收緊到了極限,但還是覺得餓!

已經兩個月沒發軍餉了,吃的也越來越差,今天的晚飯說是說粥,但卻稀得跟米湯沒什麼區別!而且還是稀米湯!

鎖柱又想起了今天中午在伙房看見的那幾盆魚肉。

平素一直對鎖柱很好的司務長老鄉這回沒讓他動那些魚肉。

司務長告訴他,那是給營長準備的,因為營長中午要招待幾個《中央日報》社的記者。

營長的軍餉也是兩個多月沒發下來,但營長還是一狠心從身上掏出了剩下的所有錢,讓司務長給整一頓好的!好不容易有記者來了前線,不能讓他們瞧不起二營!

上哨前,鎖柱又特地跑到伙房,問司務長記者的事。

司務長鐵青著臉告訴他,中午吃飯的時候,營長向記者們訴苦,說軍餉已經兩個月沒發下來了,希望記者們能幫幫忙,向上面說一聲。

吃過飯,一個記者打著飽嗝剃著牙訓了營長一頓,大意是說現在是非常時期,作為軍人就是要能吃苦!如果都想著享受,要你們當兵幹什麼?

吃過飯,記者們沒上前線就走了。

記者走後,營長哭了!

鎖柱嘆了口氣,營長也苦啊!堂堂一營之長,帶著四百多號人,竟然也餓得皮包骨頭!

鎖柱拚命打醒精神盯著河面,但卻漸漸眼冒金星,終於還是睡著了。

這一晚,鬼子坐著橡皮艇悄悄在鎖柱的眼皮底下上了黃河南岸。

鎖柱驚醒過來的時候,兩個鬼子已經緊緊扣住了他。

鎖柱要喊,鬼子卻塞了一團布在他的嘴巴里。

鎖柱眼睜睜看著鬼子從自己身邊跑過佔領了大橋南橋頭,又眼睜睜看著大隊的鬼子從北橋頭通過黃河大橋沖了過來。

鬼子雖然人越來越多,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鎖柱開始掙扎,但卻挨了身邊的鬼子幾槍托。

鎖柱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突然撞倒了身邊的鬼子,撿起一支步槍,上膛後立刻朝天開了一槍,槍響的同時,鬼子的刺刀也刺入了他的胸膛!

臨死之前,鎖柱還是恨自己,為什麼要睡著?

接下來,槍聲響了一夜!

第二天天沒亮的時候,早起的女人在村口看見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國軍士兵。

他只是一個號兵,手中除了一個軍號,沒有任何武器。

號兵看見了女人,遲疑了半天,卻沒有說話。

女人二話不說,扯著號兵就進村了。

天亮的時候,鬼子來了。

鬼子軍官叫保長將村裡的人都召集起來。

村裡大多數人都被保長叫到了村前的一塊空地上。

鬼子軍官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大聲說道:「老鄉們,大家不要害怕,我們大日本皇軍來到你們支那是為了和你們共建大東亞共榮圈!是為了給你們帶來幸福的生活!請告訴我們,黃河大橋被我們皇軍打散的支那軍人都藏在哪裡了?」

沒有人說話。

鬼子軍官突然看見了人群中的一個小孩,不由微笑起來,從口袋中拿出幾顆糖,走到那小孩面前,和顏悅色地說道:「小孩,糖果的,拿去,咪西咪西!你的,告訴我,你們家有沒有外人來過?」

說著,將糖遞了過去。

小孩怯生生地看了那鬼子軍官一眼,沒敢接他手中的糖果。

鬼子軍官微笑著剝開了糖紙,將糖塞進了小孩的口中。

小孩雖然害怕,但糖果的甜味還是使得他不由自主伸手接過了剩下的糖果。

鬼子軍官微笑著點了點頭,鼓勵地拍了拍小孩的肩膀。

這時,女人突然沖了上來,一把搶過小孩手中的糖果,扔在了地上,又一巴掌將小孩嘴裡的糖果打了出來。

小孩立刻哭了。

女人抱起了小孩,低聲安慰道:「狗兒不哭,娘給你做新衣服!」

狗兒哭道:「狗兒不要新衣服,狗兒要糖。」

說著,指了指地上的糖果。

女人臉色一沉,抱著狗兒就往回走。

狗兒哭得更響了。

女人突然放下了狗兒,用力扇著狗兒的屁股,邊打邊罵道:「我叫你要糖!叫你忘了祖宗!」

到最後,狗兒終於吃痛不住,大聲叫道:「娘,不要打狗兒!狗兒不要糖了!」

女人抱起了狗兒,突然哭了,邊哭邊說:「狗兒聽話,娘給你買糖!咱不吃畜生給的糖!」

狗兒並沒有聽懂娘的話,他只知道娘不再打他,也答應了給他買糖,所以漸漸不哭了。

鬼子軍官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突然用力一揮手,從嘴巴里逬出了一個字:「搜!」

號兵找到了!

是在女人家找到的!

鬼子軍官沒有多說話,只是當著全村老少的面拔出軍刀將號兵砍成了兩段。

是真的兩段,從腰上砍的。

號兵沒有死,雖然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但號兵還是沒有死。

號兵在地上不斷爬著,嘴裡低聲說著什麼。

好半天,女人終於聽清楚了號兵說的是:「娘!我疼!娘!我渴!」

女人突然轉身,出了人群。

一個鬼子兵端起了步槍,瞄準了女人,被鬼子軍官制止了。整個村子都被包圍了,他知道女人跑不了。

不一會,女人又回來了,不過手上已經端了一碗水。

女人走到號兵身邊,蹲下了身子,將水遞給了號兵。

號兵正要喝水的時候,鬼子軍官開槍了。

槍響後,號兵一頭栽倒在地。

女人看向鬼子軍官,那眼神里的憤怒讓鬼子軍官感到害怕!

鬼子軍官看向別的地方,可他看到了更多的憤怒眼神。

鬼子軍官再也受不了那樣的眼神,突然拔出了軍刀,大聲說了一句日語。

鬼子兵立刻或拔出軍刀,或給步槍上好刺刀,沖向了人群。

血!

掙扎的人群!

反抗的人群!

寂靜!

鬼子軍官提著軍刀帶著鬼子兵挨家挨戶搜過去,見到活人,殺!

當走近最後一個屋子時,鬼子軍官見到門口跪著一個老人。

老人拚命向鬼子軍官磕頭,顫聲說:「您行行好,家裡就老人、女人……」

鬼子軍官揮下了軍刀,沒有讓老人把話說完。

鬼子軍官提著帶血的刀進了屋門,看見了一個女人。

鬼子軍官再次揮動了軍刀,女人異常平靜地死去了。

鬼子軍官想起了老人說的話「家裡就老人、女人」,滿意地轉身出了門。

他沒有看到門背後的一雙眼睛!

那一天,是民國三十年八月十二,公曆1941年10月2日。

那個地方,叫田莊,位於鄭州郊區,邙山腳下,離黃河大橋八里地。

門背後,是一雙孩子的眼睛,這個孩子剛滿三歲零一個月!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

這個孩子,是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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