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經濟!經濟! 第九節

轉眼進入7月。

隨著大量投機資本的進入,以上海市場為主,華東商品流通市場從6月中旬開始出現的暗潮,終於轉化為公開的漲價浪潮。

在投機資本的控制下,上海市場以米價帶頭,棉紗、煤炭等緊隨其後,帶動物價全面上漲。短短二十多天時間,上海的米價就已經猛漲了4倍!棉紗價格上漲了1倍。其餘商品價格也有不同程度的上漲。上海物價上漲很快就影響到整個華東乃至華北、中南市場。到7月中旬,華東等地的物價已經比6月平均上漲了1.8倍!

以上海市場領頭的這次漲價狂潮使得全國經濟形勢再度惡化,新生的人民政府再次面臨嚴峻的考驗。

※※※

這一天,周衛國和往常一樣進入書房,開始聽取周忠的彙報。從6月中旬上海市場出現異動以來,這樣的彙報就成了每日的常例。

這段時間,為了配合人民政府應對這次物價上漲,周衛國除了將前期周家集中的糧棉、煤炭等物資有計畫地向上海輸送外,還多方奔走,聯合沈從雲等人一起,利用自身的運輸渠道,協助人民政府將各地調集的物資運往上海。好在準備工作做得足,漲價狂潮真正來臨後,一切自然有周忠根據事先制訂的對策執行,周衛國自己反而難得地輕鬆了下來。

其實周忠每日彙報的內容不外乎就是前一日通過周家的渠道運往上海的各種商品的數量以及全國各地物價的最新變化,周衛國所要做的就是將這些數據綜合起來加以分析。

不過今天周忠的彙報才念到一半,就有家人在門口稟報說門外有人求見,而且這人還比較特殊,竟然是陳禮和。

陳禮和今天的突然登門拜訪大大地出乎周衛國和周忠的意料。要知道,陳禮和最近一次進周家的門都已經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

周忠的彙報就此打住,周衛國忍不住皺眉道:「忠叔,您說陳禮和這時候要見我,會是什麼事?」

周忠沉吟道:「陳禮和這人向來是無利不起早的,他要見你,肯定是為了謀利,可是,他明知道我們都防著他的,那他為什麼還敢上門呢?」

既然兩人都對陳禮和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不得要領,周衛國乾脆就吩咐家人有請陳禮和客廳用茶——周衛國這書房可不是能讓陳禮和這種人進來的地方。

那家人走後,周衛國和周忠也出了書房,直奔客廳。兩人剛到客廳,陳禮和就在家人的引領下走了進來。

見到周衛國後,陳禮和立刻搶先拱手為禮,說道:「多日不見,衛國賢侄一向可好?」

周衛國不由一愣,陳禮和已經很久沒這麼叫過自己了,但很快,周衛國就回過神來,也是拱了拱手,說:「托陳老闆的福,最近一切都好。」

兩人分賓主落座後,陳禮和首先說道:「其實我剛剛這話問得真是有些多餘,衛國賢侄眼下正是鴻運當頭,自然萬事順利。」

周衛國沉吟著說:「陳老闆這話,衛國可就有些不明白了。」

陳禮和呵呵一笑,卻並沒有解釋他話里的意思,而是看似隨意地說道:「衛國賢侄啊,最近怎麼也不見你來家裡坐坐?」

周衛國不由心中愕然,好像一貫以來陳禮和都不大待見自己吧,今天他這是怎麼了?

心裡雖然這麼想,嘴上自然不能這麼說,周衛國笑笑,說:「陳老闆請見諒,衛國最近俗務比較多,脫不開身,改日一定登門賠罪。」

陳禮和擺擺手,說:「衛國賢侄誤會了。我一個糟老頭子,見不見有什麼要緊的?主要是怡兒她……想你了。」

周衛國心中更是驚訝,這陳禮和明明向來都對自己和陳怡之間的交往持反對態度,可聽他今天話里的意思,難道已經改了心意?

略一思索後,周衛國說道:「這個……有時間我一定會去看她的。」

其實現在因為要和人民政府協調收購、運輸物資的各項事務,周衛國幾乎天天都要往蘇南行政公署蘇州行政分區辦公大樓跑好幾趟。反正每天都能見到陳怡,周衛國自然也就不會傻到再跑去陳家遭她家門房白眼了。只是今天陳禮和突然對他這麼客氣,周衛國一時適應不過來,也就只有先拿話搪塞了事。

陳禮和呵呵笑道:「年輕人以事業為重自然是沒錯的,可是,這終身大事也馬虎不得啊。」

周衛國和周忠相視一眼,兩人眼中的驚愕之色再也掩飾不住。因為兩人此刻心中轉的都是同一個念頭——難道陳禮和今天竟然是給自己女兒提親來了?

這怎麼可能?!相比之下,要說陳禮和強烈反對周家少爺和自己女兒來往因而打上門來的可能性倒要大上許多。

周衛國和周忠兩人的表情陳禮和自然瞧在眼裡,不由笑道:「衛國賢侄啊,不瞞你說,以前我對你是有一些看法,可古話不是說得好嘛,『日久見人心』。現在看來,我以前對你的那些看法,都是誤會。現在誤會冰消,還望賢侄不要放在心上。」

周衛國一愣之後,立刻說道:「陳世叔都說了是誤會了,衛國又怎麼會放在心上?」

不管陳禮和究竟是什麼目的,至少目前從他的話里看,他似乎是認可了自己和陳怡的交往。雖然無論他認可還是不認可都不能從實質上影響到自己和陳怡的交往,但他畢竟是自己未來的老丈人,他的口風既然已經鬆動,周衛國自然不會抓住以前的事情不放,所以連對陳禮和的稱呼都由「陳老闆」變成了「陳世叔」,無形中也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陳禮和顯然也注意到了周衛國對自己稱呼上的這個變化,對此,他自然是樂見其成的。便笑道:「這就好。要不然自家人都鬧起來,豈不是讓外人笑話?」

看來陳禮和今天是抱定「語不驚人死不休」這一古訓了,說的話越來越和他以前一貫的態度相左,以至於周衛國和周忠的思路都已經有些跟不上他的言語了。

周衛國呆了呆,才說道:「陳世叔說的是。」

陳禮和聽了,拈鬚微笑,看樣子頗有幾分「老懷甚慰」。

周衛國和周忠則臉色古怪地沉默不語。

這情景,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詭異!

※※※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後,陳禮和咳嗽了一聲,首先打破沉默說道:「賢侄啊,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件小事要和你商量。」

周衛國和周忠心頭都是一動,只怕這件「小事」才是陳禮和今天來的真正目的!

周衛國不動聲色地說道:「世叔請說。」

陳禮和沉吟著說:「賢侄啊,我們現在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眼下有個發財的機會,就不知你想不想抓住?」

周衛國說:「謝世叔眷顧,願聞其詳。」

陳禮和說:「現在市面上所有東西都在漲價,賢侄就不覺得這是個機會嗎?」

周衛國說:「世叔的意思衛國不太明白。」

陳禮和說:「賢侄,你這話可就見外了吧?你的眼光向來極准,這次上海市場物價上漲的商機你會看不到?」

周衛國說:「世叔的意思是,投機?」

陳禮和說:「嗯,也可以這麼說。不過做生意本來就是低買高賣,現在只不過是這『高賣』比以前『高』了一些而已。」

周衛國正色道:「世叔,現在的物價可不止高了『一些而已』,這種事我勸你還是不要參與進去。」

陳禮和笑笑,說:「賢侄,你也未免太謹慎了。你是不是覺得投機風險太大?其實投機這種事情,自然少不了風險。但風險越大,利潤自然也就越高。做生意嘛,這點風險總是要冒的。」

周衛國說:「世叔,我說句實在話吧,你現在要是參與到投機里去,不就是跟人民政府對著幹嗎?」

陳禮和說:「我們做生意而已,怎麼能說是跟人民政府對著干呢?」

周衛國沉聲說道:「世叔難道忘了上個月人民政府整飭上海銀元市場的事?」

陳禮和不屑地說道:「那有什麼,那不過是人民政府以行政命令強行壓制住自發的市場行為而已。這件事更加證明了共產黨除了會打仗,會玩政治手腕外,搞經濟是一竅不通!」

周衛國皺眉道:「世叔這麼激動,難道上次銀元市場波動世叔也參與其中?」

陳禮和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這個……也沒怎麼參與,就是玩玩而已。」

周衛國說:「那麼,這次物價飛漲,世叔是不是也參與了?」

陳禮和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說道:「賢侄,你要知道,我們是一家人,我不會害你的。我知道你手頭現在有很多物資,以你的實力,要想操縱市場還不是易如反掌?此時不入市,難道要等別人都賺得盆滿缽滿再入市?那可真是黃花菜都要涼了!」

周衛國正色道:「世叔,物價飛漲,投機商人固然可以牟取暴利,但是,倒霉的是成千上萬的普通老百姓,他們的生計,你可曾考慮過?」

陳禮和眼珠一轉,說:「我想賢侄主要還是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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