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黎明 第八節

伴隨著一系列不和諧的聲音,歷史的車輪一如既往地前進著。

1949年3月24日,經過無數次爭論、吵鬧、扯皮和妥協,中華民國李宗仁代總統終於確定了「南京政府和平商談代表團」名單,其成員有:首席代表:張治中;代表:邵力子、黃紹竑、章士釗、李蒸,秘書長盧郁文,後又增補劉斐為代表。

3月25日,中共中央和人民解放軍總部機關由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遷至北平。下午5時,在北平西苑機場舉行了盛大的閱兵式。

3月26日,中共中央正式公布了對即將召開的國共和談的安排:一、談判開始時間:4月1日;二、談判地點:北平;三、中共代表團成員:首席代表:周恩來;代表:林伯渠、林彪、葉劍英、李維漢,後又加派聶榮臻為代表,齊燕銘為秘書長。

至此,國共和談的準備工作終於在雙方的共同努力下就緒。

中國,再一次面臨重大選擇。

此時此刻,全中國的目光都開始轉向那個六朝古都——北平。

※※※

3月27日,中午。

走訪了幾十戶紗廠工人家庭的周衛國剛到家門口,門房就向他彙報道:「老爺,今天上午你走後不久,就有一個人找上門說要見你。」

周衛國說:「什麼人要見我?」

門房說:「那人沒說自己的姓名,只說是你的一個故人,還說認識老太爺。」

周衛國說:「那他現在人呢?」

門房說:「走了。」

周衛國皺眉道:「走了?怎麼讓人走了?」

門房說:「他不說自己是什麼人,我又不認識他,自然不能隨便讓他進去。既然進不去,他也就走了。」

周衛國說:「他走時說什麼沒有?」

門房說:「什麼也沒說。」

周衛國說:「那他多大年紀?長什麼樣?」

門房想了想,說:「那人年紀總有五六十歲了,乍一看倒有些氣勢,很能唬唬人的,但仔細一看就穿幫了,光看他身上穿的就很一般,根本就不像是有錢人。人看起來倒是挺慈祥的。可現在這世道,誰能說得清楚呢?外表老實內里奸詐的人多了!老爺,你是不知道,這年頭坑蒙拐騙的人都學精了,裝得比誰都老實,你要是光看他外表,根本就分辨不出來,一不小心就要上他當!有時候連上當了你都不知道呢!要說……」

周衛國打斷他的話,說:「今天人既然已經走了就算了,可以後不許這樣了。下次再要有人找我,至少要先問清楚那人找我有什麼事,如果人家真有急事找我,就算你不認識他,也先讓人家進去等著,別怠慢了人家。如果人家等不了要走,還要問清楚人家的聯繫方法,否則要真有事不就耽誤了嗎?再說,現在的時局,大家都生活艱難,如果有人找上門要我們幫忙,能幫的還是要盡量幫一幫的。」

門房「哦」了一聲,說:「老爺,你心地倒是好,可總不能別人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吧?要是隨便跑來一個人都說認識老爺或老太爺,我都放他進去,那不是要亂套了嗎?」

周衛國笑罵道:「就你有道理!」

別人家的下人哪敢這麼跟老爺說話的?這倒不能怪這門房,要怪就怪他這個周家老爺平素對下人太寬厚了。想到這裡,周衛國不由苦笑,說:「對了,剛剛你言語上沒有對人家不客氣吧?」

門房說:「那是當然,老爺時時教導的,咱這當下人的也不能給周家臉上抹黑不是?」

周衛國說:「這就好,以後不光在言語上,行為舉止上也不能讓人家覺得你瞧不起人。」

門房說:「老爺,你放心,這些我們都記得。」

周衛國點了點頭,繼續往大門裡走去。

這時,就見門房表情古怪地看向他身後。

周衛國不由奇道:「怎麼了?」

門房指著他身後說:「老爺,那人又回來了。」

周衛國轉身看去,就見一個身穿普通長衫,戴著禮帽,面容和藹,但在舉手投足間又頗有威勢,眼熟無比的老人站在自己面前。

看見眼前這老人,周衛國一時竟然呆住了。

那老人見了周衛國的樣子,呵呵一笑,說:「衛國賢侄,你現在是大忙人,見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周衛國這時終於反應過來,激動地一個立正,說:「教育長好!」

眼前這老人,赫然正是當年中央軍校的教育長張治中!

張治中笑著擺了擺手,說:「我早就不是中央軍校的教育長了,你這麼叫我我可是慚愧得很。」

周衛國正色說:「教育長,『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教育長對衛國的教誨,衛國終身不敢忘!」

張治中溫和地說道:「言重了。」

周衛國說:「教育長,您怎麼來蘇州了?」

張治中說:「我這次有事經過蘇州,正好停留小住一天。上午在街上隨便走走,就走到你家門口了,想起這麼久不見,就臨時決定來看看你。不過你的門房先生說你出去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反正也沒什麼事,就上對面的茶樓喝茶去了。剛剛見你回來,便過來和你打個招呼。」

周衛國尷尬地說:「都怪衛國平時對下人教導不力!」

說著,忍不住瞪了門房一眼。

門房則一臉無辜地看著周衛國。

周衛國只好苦笑,隨即想起兩人還在門外站著,不由一拍腦門,說道:「衛國真是該死,竟然還讓教育長在外面站著,您快請進,快請進。」

說完,躬身站在張治中一邊,讓出了大門。

張治中微笑著拉著周衛國的手,說:「不必這麼客氣,我就是想找你說說話。」

說著,就要和周衛國進門。這時,突然從他身後不遠處角落中閃出兩個身穿普通長衫,但卻身材魁梧,動作幹練的人。這兩人一言不發,快步走向張治中。

周衛國立刻察覺到了異樣,身體一閃,已護住了張治中。而周忠為他配備的兩個保鏢則迅速擋在他的身前,同時手摸向了腰間。

張治中趕緊低聲對周衛國說道:「他們兩人都是我的警衛。」

周衛國輕咳一聲,那兩個保鏢立刻若無其事地回到原來的位置,只是雙眼仍然警惕地看著正在接近的兩名張治中的警衛,手雖然離開腰間垂下,卻也有意無意地略呈勾形,相信只要那兩名警衛一有異動,他們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

兩名警衛來到張治中身邊後,其中一人看向張治中,以請示的語氣說道:「將軍……」

張治中溫和地說道:「郭少校,你們不必緊張,這位周老闆是我故人的兒子,也是我當年在中央軍校的學生,我只是想和他敘敘舊,你們不必跟著我,回住處等我就是了。」

郭少校為難地說:「保護您的安全是卑職的職責,沒有寸步不離跟著您我們就已經違反規定了,您現在要我們離開,這個卑職恐難從命!」

周衛國笑笑,對張治中說道:「教育長,別讓他們為難,讓他們也進來吧。」

張治中想了想,說:「好吧,你們也一起進去吧。」

兩名警衛鬆了口氣,齊聲說:「卑職遵命。」

※※※

一行人進了內堂後,周衛國的兩名保鏢用不著他吩咐就留在了門外。張治中的兩名警衛也在猶豫了片刻後留在了門外。

周衛國和張治中進了書房,分賓主坐定後,自然有下人上茶,下人退出去後,張治中感慨道:「第一次見到你時,你還是個剛進中央軍校的熱血青年,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我固然老了,你臉上也多了不少風霜。這些年,可真是難為你了!」

周衛國說:「勞教育長費心,衛國不勝惶恐。只是衛國如今已經脫下軍裝,成了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卻是愧對教育長當年的教誨了!」

張治中說:「話不能這麼說,以現在的時局,以你的性格,不從軍而經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周衛國說:「謝教育長指點。」

張治中笑道:「我能指點你什麼?從前段時間那件事看,蘇州的工商業主們可全都是唯你馬首是瞻啊!」

周衛國也笑了,說:「商人嘛,唯我馬首是瞻是虛,利益所在才是實。教育長總不會為了這件事特地跑一趟蘇州吧?」

對於張治中能猜到蘇州工商業主們反對工廠搬遷至台灣的各種舉動背後有自己在籌劃,周衛國一點也不覺得奇怪,而且他相信張治中對自己絕不會有惡意,所以說這話時語氣很輕鬆。

張治中說:「那倒不至於,我是要去一趟浙江,正好經過蘇州。」

周衛國心中一動,說:「不知教育長去浙江是因公因私?」

張治中想了想,說:「公私都有吧。」

周衛國說:「教育長難道是要去奉化溪口?」

張治中一呆,說:「你怎麼會猜我要去奉化溪口?」

周衛國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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