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西行 第十五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戰俘營外的搜索仍在繼續,加入搜索的美軍也越來越多,但各搜索隊卻依然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消息傳回來。

在等待的過程中,蘇軍上校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說出的話也越來越難聽,而他帶來的那些蘇軍士兵的舉動更是越來越充滿了火藥味。倒是那些原本跟著上校來報道戰犯移交過程的各大報社記者都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件事的新聞價值,幾乎在第一時間就開始搶奪美軍達姆施塔特戰俘營對外聯絡的那幾部電話機。搶到電話機的記者自然再也不肯放手,他們在打通自己報社的電話後,第一句幾乎都無一例外的是:「快派人來美軍戰俘營,有特大新聞!」隨後就是口述的新聞稿。於是,「歐洲最危險的男人越獄!」這條爆炸性的新聞在第一時間傳回了達姆施塔特市區,緊接著傳到黑森州首府法蘭克福,之後又以更快的速度向外擴散。

一時間,德國各大報社以比美軍更高的效率運轉了起來,在緊急增印出號外後,除了必要的排版和校對人員,這些報社駐達姆施塔特的工作人員幾乎傾巢出動,奔赴美軍達姆施塔特戰俘營。幾家大的報社還根據既往報道抓捕要犯的經驗向附近的交通要道也派出了記者。他們的反應速度之快,行動之迅捷,簡直連參加搜索的美軍部隊都要自嘆不如。

隨著越來越多的報社、電台等媒體加入到對斯科爾茲內逃跑這一事件的報道,對這一事件也漸漸出現了支持和譴責兩種態度。但各主流媒體的報道態度卻是驚人的一致,那就是對斯科爾茲內的同情。這一點在一個細節上就可以看出來——很多媒體的報道都以「獲得自由」、「離開集中營」等字眼而不是以「越獄」來定義斯科爾茲內的這次逃跑。

達姆施塔特當地的一家報社甚至臨時撤下了當天的頭版頭條,以「尋求公正的勇敢者」為題整版報道了斯科爾茲內從被俘、受審到最終從戰俘營逃跑的整個過程(當然,這個過程經過了編輯的藝術加工),還重點強調了幾天前盟軍達豪軍事法庭對斯科爾茲內「無罪」的宣判。報道最後寫道:「耐人尋味的是,粗暴地剝奪了斯科爾茲內先生人身自由的人,正是那些時時高喊人權,號稱給歐洲大陸帶來了真正自由和民主的人!很不幸,某些人展現在我們面前的叫做『自由』和『民主』的美麗肥皂泡終於被無情的現實給擊碎。人們不禁要問,什麼是人權?什麼是自由和民主?什麼是法律的尊嚴?毫無疑問,斯科爾茲內先生是一名勇敢者。他以一己之力毅然向不公的強權發出挑戰,並且在贏得最終勝利的道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步。感謝斯科爾茲內先生,是他使我們明白了什麼叫『不屈』!既然法律不能給他以公正,他為什麼不能以自己的方式尋求公正呢?最後,讓我們為他祝福,願上帝保佑他!」

這篇報道在達姆施塔特民眾中引起極大反響,直接導致很多市民上街集會支持斯科爾茲內,部分市民還與維持秩序的美軍發生了肢體接觸。當地的美軍駐軍既要派出部隊參與搜索斯科爾茲內,又要做好隨時應付可能發生暴亂的準備,兵力頓時有些捉襟見肘。

這一切,美軍達姆施塔特戰俘營最高指揮官弗蘭克上校並不知情,此刻他正一邊惡狠狠地咒罵逃跑的斯科爾茲內,一邊在心裡更惡狠狠地咒罵蘇軍上校。

上午11點,還沒有等到任何消息的弗蘭克上校再也坐不住了。在機要室要通了上司的電話後,上校請求道:「長官,發通緝令通緝斯科爾茲內吧!在全德國發!在全歐洲發!我不信他能永遠銷聲匿跡!」

已經被達姆施塔特市區局勢弄得焦頭爛額的上司忍不住在電話那頭嘲諷地說道:「通緝令?弗蘭克先生,如果你不那麼健忘的話,就應該記得上周盟軍達豪軍事法庭已經宣判奧托·斯科爾茲內無罪了。請問我們現在以什麼罪名通緝斯科爾茲內?是打傷無辜的卡車司機?還是搶奪公共財產——那輛運蔬菜的卡車?你覺得我們的臉丟的還不夠嗎?我再提醒你一件事,看看今天最新的報紙吧!」

上司說完就掛了電話,弗蘭克上校不由愣在當場。

但很快,上校就想起了上司最後說的那句話,立刻打電話給達姆施塔特美軍後勤部,請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送幾份當天最新的報紙過來。

在等待報紙的時候,蘇軍上校的怒火終於也發泄得差不多了,在請示了上級後,蘇軍上校得到了繼續等待的命令。

一個小時後,當天最新的報紙送到了戰俘營,弗蘭克上校在看完了報紙上關於斯科爾茲內「獲得自由」的報道後,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

當天下午5點左右,弗蘭克上校終於等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當天下午2點,斯圖加特的一支業餘登山隊在市郊山區發現了在某處懸崖下有一輛卡車的殘骸。由於登山隊只是把這一情況報告了斯圖加特警察局,所以美軍得到這一消息的時間足足滯後了近3個小時!由於該處懸崖不利於攀登,所以目前尚無法確認是否有生還者,不過經初步識別,這輛卡車和老費舍爾駕駛的那輛運送蔬菜的卡車是一個型號。而消息傳回的同時,已有大批美軍趕往事發地點。

弗蘭克上校不由在心裡暗暗祈禱,上帝保佑這輛卡車就是斯科爾茲內開走的那輛!要是斯科爾茲內還在車裡那就更妙了!

幾個小時以後,從斯圖加特傳來了進一步的消息:搜索隊已下到懸崖底,並對卡車殘骸進行了仔細檢查,根據殘存的車牌,證實墜毀的卡車正是昨晚從戰俘營離開的那輛卡車,不過在殘骸里並沒有發現屍體。搜索隊已經就近展開搜索,但由於天色已黑,所以無法保證搜索的效果。

不管怎麼說,這個消息總算是目前為止關於斯科爾茲內去向最為明確的消息了。

讓弗蘭克上校感到意外的是,蘇軍上校在得知這一消息後,似乎已經默認了現實。在用戰俘營的電話請示了上司後,蘇聯人的態度終於開始鬆動,答應先回自己的駐地,並表示相信美軍能妥善處理好這件事。

把蘇聯人送走後,弗蘭克上校終於鬆了一口氣。現在既然已經有了明確的搜索方向,那麼接下來就是等待。至於能否抓回斯科爾茲內,那就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

美軍在斯圖加特市郊山區的搜索在持續了幾天後最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一方面,斯科爾茲內是從美軍戰俘營中逃脫的,為了面子,美軍自然迫切希望將他抓回,而且「歐洲最危險的男人」在脫離了美軍的控制對於某些美軍高級將領來說也有著潛在的危險;但另一方面,在山區展開這麼大範圍的搜索耗費卻太大,成功的希望也極為渺茫。同時,隨著時間的推移,美國人也承受了越來越大的輿論壓力。

有意思的是,這回美國人承受的輿論壓力絕大部分都來自於蘇軍佔領區的媒體。對於來自蘇軍佔領區的輿論壓力,美國人無法干涉,而蘇聯人則袖手旁觀——蘇聯人自然樂意見到任何對「美帝國主義」的貶損。

這回「自由民主的」美國終於體會到自由和民主的威力了。

鋪天蓋地的譴責聲使得美軍佔領軍狼狽之極。

相比之下,為了一個跑掉的被判無罪的德軍戰俘大張旗鼓而導致政治上的被動顯然是極其愚蠢的,所以美國人果斷地做出了中止搜索的決定。

期間,曾在斯科爾茲內逃跑當天與他見過面的周衛國也受到了美軍的調查。但由於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斯科爾茲內在逃跑時得到了別人的幫助,而且周衛國作為斯科爾茲內曾經的辯護律師和斯科爾茲內見面也並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何況在目前的輿論環境中,美軍連搜索斯科爾茲內都被譴責,又怎麼可能在毫無證據的前提下對斯科爾茲內的辯護律師怎麼樣呢?所以周衛國只是在美軍憲兵部隊接待室和幾名美軍軍官聊了一個小時,又悠閑地喝了幾杯咖啡就被美軍客客氣氣地送了出來。至於知道更多內情的達斯多,雖然隱隱猜到周衛國和斯科爾茲內的逃跑也許有關聯,但卻從未想過跑去美國人那裡告密——儘管他也是一名美國公民。

而直到中止搜索,美軍也沒有得到任何有關斯科爾茲內下落的確切消息。這名出色的前特種部隊指揮官就像憑空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一樣。

到最後,對於斯科爾茲內的逃跑,美國人還是不得要領。美國人不得不承認,對於一名頂尖的特種部隊指揮官來說,這樣的逃跑也比較合乎他的身份。所以美國人將斯科爾茲內的這次逃跑稱之為「ando fashion escape(突擊隊式逃跑)」。

※※※

但在美軍中止對斯科爾茲內搜索的當天,周衛國卻迎來了一位拜訪者——詹姆士·魯特。

魯特的臉色很不好看,在周衛國開門後,他對周衛國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周,我知道是你在幫助他!」

周衛國攤攤手,說:「魯特中校,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魯特一字一句說道:「是你幫助斯科爾茲內逃跑的!」

周衛國淡淡地說:「你有證據嗎?」

魯特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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